一位在电力部门上班的同学，发了一组下雨漏电导致严重后果的视频在群里。其中上次台风，广州暴雨。一年轻人疑因触电倒在雨水里，有位中年大叔欲伸手拉他的画面，让我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不仅仅是我身在广州，因为我有过触电的经历。幸运的是，我得救了。而那个拉我的人就是我的父亲。

今天是父亲节，又想起这件事来，更加怀念起父亲。

老家的水田本来是引河水灌溉的。因为公路扩修，引水渠遭到破坏。我们下面的水田只有起旱（改种玉米之类的旱作物，收成会减半），或者等老天爷下大雨，有水之后再插秧，俗称望天收。

当地水管所得知这情况，就想办法弄来一台抽水机赞助给村里，方便我们抽水灌溉。

那时，还没有经过电网改造，管理混乱。有的跟村电工说一声，就私自拉电抽水。或者请电工过去帮忙。

因他刚接手，又要忙自己家的农活，很多时候是请不动他的。可是老天不等人，秧早插一天，就能多一分收成。

仗着年轻，身手灵活，头脑简单（现在想来其实是愚蠢至极）的我，拉着线头徒手爬上了水泥电线杆。直接把火搭在了380V高压线上。

此时，放牛回家的父亲，听说我在抽水，就扛了梯子来靠在那电线杆上。

那电线是好几家东拼西凑的，中间有很多接头。其中一个接头没有接好，缺一项电，电机不转。我就顺了电线查看原因。

哪知电线从别家田地经过，浸了水。当我检查了一段距离时，突然一下头痛得厉害，手脚僵硬不能动了。不容我反应，身子一下子倒在水田里。

那一瞬间，我明白是触电了。感觉远处的山，天上的云，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想，我这是要死了。原来人的死是不由自己的，死之前还会有这么多想法。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当我渐渐有了知觉时，头疼欲裂。仿佛是什么在眼前，一圈一圈地转着。我象是从遥远的地方，慢慢飘回到现实。

只听到有人说肯定不行了，可怜这爷儿俩，好惨啊。有人说这可怎么办？这个家不是塌天了么。

又听到一个声音急急地说道：“赶快来帮忙把他们抬到旱地里去。”

于是过来几个人，抬起我放到一块空地。这时我已完全清醒，头也不那么痛了，只是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翻滚着。

他们远远地围着我看。我听到有人说：“看他扭动的样子，现在肯定很难受。”我想说我没事，但我说不出话来。

又听到人说，赶快把那个也抬过来。一会儿又听有人说，这老的好像身上还有热气，赶快送到医院去。

我才知道父亲也触电了。有几个人抬了父亲去医院，几个人仍然留下来望着我。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我身子停止了翻滚。我能控制自己了，就是有点乏力。有人来扶我坐了起来。

从他们口里知道，父亲见我触电了，不顾一切想要去拉我，结果自己也触电了。附近田里干活的人见了，大声叫喊，但没人敢靠近。

当老师的堂哥此时正在家洗衣服。听到喊叫声跑过去，顺了梯子爬上电线杆，拉脱了电线头后走到田里，别人才敢围拢来。

坐了一会儿，我可以站起来走动了。在邻居的搀扶下去医院。

医院很近，院长是我邻居。他亲自为我做了检查，让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急急问他父亲的情况。他说父亲也无大碍，只是一个手指头被电焦灼严重，需要截掉。

听到父亲生命无碍，我心稍慰。但听说需要截掉一个指头，我心里又沉重了。

就问院长，不截掉可以吗？

院长说，那个指头已经完全坏死。若不截掉会影响到其它手指，以后整只手都会有影响。

院长说手术越快越好。我在手术单上签字后，院长亲自为父亲手术。

手术室在二楼。我在一楼听到父亲的哀叫。心痛的问一个熟悉的医生，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父亲不应麻药，换过几种麻药都不起作用。不敢再用其了，但手术是必须要做的，就只能这样了。

有种液体在我眼打转。人说十指连心，麻药不起效，那该有多痛啊。父亲的哀叫，完全是人的本能。

后来听父亲说，他看到我倒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拉我。

由于父亲把电线拉到他身上，卸去了一大部分电量，所以我只是手指头被电了几个泡。而父亲却肚子上烧伤一片，一个手指头被烧焦坏死，导致截掉。

人生没有如果。我不知道，如果没有父亲为我卸去那一分电力，我是否会死去。但如果真的有如果，如果这件事情注定要发生，我宁愿父亲不去拉我，也免得他受那样的伤痛。

毕竟我体验过死亡，真的感觉不到痛。也许是来不及痛，来不及想太多。但要好过父亲所遭受的痛苦。

父亲去世好几年了，每每想起这事，想起父亲生前点滴，我都会沉默好久好久。

父亲在世间遭受那样的苦痛，在那边，一定没有任何事故发生。

愿父亲在天堂平安！

70后文艺小青年，非著名相声表演爱好者。在文学艺术的殿堂，我永远都只是个小学生，保持一颗年轻的心。如果有缘相遇，你有故事，我有酒，还可以听我说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