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大志异之反锁的厕所

转眼间,我在工大已经度过了三个多年头。于我而言,虽十分熟悉校园林林总总的花草,迂迂回回的小径,却始终不曾有过深的融入感。这里的一切似乎只是发生在我身边的即时电影,熙熙攘攘地包裹着我。我,不过是个看客罢了。

可是这样的情形在今年暑假后忽而消失,一切似乎随着暑气的氤氲不期而至。整个校园充满的那种能量,那种激情,昭示着青春的生机,张扬着彭拜的活力。我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自发地涌入这股环境,迫切的渴望得到更多的洗礼。万物一夜苏醒。

开学后,我来到学院楼自习。这栋楼是学校最新的一批建筑,我来此地时,尚未竣工。我们有幸成为最早享受新的学习工作环境的一批人。但是,由于位置较偏僻且紧靠后山,因此行人稀少,除却本院学生和教授们,寥寥无几。工大热烈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这里,所有的一切显得格外寂静,连窗外的鸟儿也不甚作鸣,一只只瞪眼缩颈蹲在光秃秃的电线杆上,衬得身后的山背愈发荒凉。由于学校整体是依山而建,从西向东地势逐次升高,位于学校制高点的学院楼只能挖山造房。山体一段缓坡陡接一段竖直截断,为了防止滑坡,整个山面浇上了灰青色的厚厚的水泥,让人只消望一眼,便立即产生沉重的压抑感,因而我所在的工作室总是将正对着山的窗帘拉上。

听往届的学长说,学校后山原先并不像现在这般荒凉。大约是十几年前,还有过一个小村庄,在学校没有开辟这一带时,人们仍是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完全一派原始小农社会风貌。可随着学校的扩建,土著居民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另寻他所。现在学校里再难找到他们遗留下的生活痕迹,唯有后山上残留的一间平砖房默默诉说着历史的发展。

那间小屋建造时间已不可考,至少是在学校发展以前就存在的,附近还有过一小片坟地。有人猜测原先是个庙,因为明眼人都可以发现这么小的屋子根本不适合住人。但也有人质疑,如果是庙,学校为何将其他建筑统统拆除而只留此间小房呢?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迷信的原因。凡此种种,皆不能自圆其说。低矮的砖房静静的矗立在山上,俯视着学校里发生的一举一动,既不掺和,也不离去。

学院楼一共有五层,最高层亦不能和山体齐平。整体框架呈“回”字型,大门向西开放,门头左右对称挂着八个大字“精工博学,厚德敏行”,居中是院徽。建筑大多以青白瓷砖覆盖,外墙间隔装饰着深蓝玻璃,肃穆而又庄严。由于是新建,楼内设施整洁,环境很是宜人。在此学习办公,可谓再好不过了。

然而,从过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二楼最深处的那间厕所,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那时我第一次去上厕所,看到一共三个隔间。我挨个望过去,两旁门把手上都已显示上了锁,我进了中间那间厕所。不一会儿,左边传来悉悉索索的提裤子声音,紧接着就是哗哗的冲水声,门啪地一声被打开,重重的脚步声伴着轻微的咳嗽声渐渐远去。我继续玩着手机,突然,我注意到,右边厕所的冲水声似乎没有停过,一直在哗哗作响。我心想,可能是冲水器坏了吧。然而,直到我起身离开,隔壁除了冲水声之外毫无动静,既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门也没有被打开过。我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这间厕所一眼,门把手上显露的不是标志“可进”的绿色,也不是标志“不可进”的红色,而是一半红一半绿,活像一只怪异的眼镜在与我对视。我心里感觉有些不舒服,便匆匆加快脚步离去。

打那以后,我每每去上厕所都会下意识看一眼那间厕所,它都毫无例外是锁着的状态。我怀疑根本没有人在里面,可我不能说服自己,门到底是怎么从里面反锁上的。

十一月底的一天晚上,等我抬头准备回宿舍睡觉时,突然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五十分钟。这时候回去,宿舍楼大门保管已经被锁上了,想想不那么好说话的门卫大爷,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回去了,就在学院楼休息一晚。幸而当晚已洗过澡,只需稍稍洗漱即可。我推开工作室铁门,一阵寒风掠过,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意识到,如今已是天凉好个秋。一路小跑到厕所。鞠一捧水,简单冲洗一把,随即去上厕所。我此时清楚意识到,这个时间点整栋楼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了,而这间厕所仍是紧紧锁着。我走上前去,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敲了敲门,意料之中没有回应。向来自诩胆大的我,压根不信有怪力乱神之说。我准备从右侧的隔间翻过去,至少看一眼。就在此时,窗外的路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虽不至于吓我一跳,但也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旋即明白,十二点了。学校路灯不比马路,晚上十二点就断电。失去了路灯照亮的平砖房突兀的暴露在夜空下,房里黑黝黝的像能吸收一切,透过窗户投射在我的眼中。厕所低矮的天花板吊着一盏不明不暗的节能灯,印照着清冷的墙壁,墙角由于轻微渗水而泛起一层墙皮,像寄生菌一般。我有点打退堂鼓,告诉自己就算看了又怎样呢,并没有什么用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跃跃欲试。我打开中间的厕所门,观察怎样爬上墙头,不料一阵急促的抽水声从反锁的厕所里传出。我惊疑不定,只想快点离开。出去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竟水声不止。

翌日起床,在厕所洗漱后,我决定洗刷耻辱。我观察了一下门,抓住门把手,打不开。晃了晃它,好像有点松动。我仔细探查,门转轴的铰链似乎没有紧固。我扶住门框,向上抬动,整个门竟被我掀起!原来门的铰链只固定了下面一端,上面是活动的。我缓缓把门抽离了铰链,拉开了门,里面的情景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刹那后背一阵发凉:



这厕所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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