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忆景,你听,鸟在叫了,开始转暖了吗。”我抽着口袋走在她身边。
“希望你的直觉是对的,春天开始来了才好。”忆景挽着我的胳膊,“我可能考不进一中,二中不好。”
“你更努力一点,我可以教你,只要我会。”
“我很努力,我跟你一起早起看书,一样在教室认真看书,可是我怎么努力,成绩都提不上来。”我们之间很少谈论成绩,会把人划分出距离的分数,我们向来不谈。
“可能你没有找到好的方法,慢慢来。”
“怎么慢慢来,只剩一个学期了,为什么你那么聪明。”她挣开手,往前走去。
我不聪明,从高中开始,成绩一路下滑的我证明了我不聪明。没有为自己平庸的成绩伤心过多,反而觉得我总算跟她一样了,我也一样笨了,忆景,那你会喜欢我了吗。
你离开是我的报应,或是我变差是我的报应?
忆景在那年夏天参加了中考,考到了二中。二中的都是一中的淘汰者,他们打架斗殴,外出留宿,有女高中生偷偷在宿舍里生孩子。
“那个女生的男朋友是谁,后来他们结婚了吗,小孩还好吗?”我关心的是这个,阿贤说,“我哪里知道。”,“我真的不想去二中,肯定考不上一中了,外出打工算了。”
我双目放空,“真羡慕你,成绩好。”阿贤说。
“你不会可以问我,赚多一分是一分。”没用的安慰。
抬头看到阿进认真地算题,脑袋上一撮竖起来的头发一动一动像个小孩,笔头在纸上龙飞凤舞。
风将他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吹过来,操场旁的几棵大树摇晃着绿叶,阳光撒过间隙,忆景总是站在那样的树荫里等我。
躺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半个小时没到尿意袭来,上了一趟厕所,厕所最近没水好久没有打扫了,很臭,我捏着鼻子出来得去洗洗手。
跨过一块操场去食堂那边洗手,还有初一初二的小孩在打篮球,骄阳似火的中午居然还在打篮球,年轻真好。我用手挡在前额遮太阳,国旗在风里飒飒作响。
“吴是暖。”
我转过头,初三的教学楼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一定是我听错了。可是那声音明明清晰得就要分辨。
到现在仍纠结那天到底有没有人叫过我,是鬼吗,还好没应,要不然会被他拉去当替死鬼的。
忆景上高一后,初三那一年我开始全身心投入学习,我要进一中,还要进一中甲班,因为班主任说,吴是暖全县排名很差,进不了甲班,就算进了甲班也是全班倒数。
他说对了,我的人生开始一路下坡。
忆景不在,我一个人抄近路过河,一个人给同学带早餐,一个人早起,一个人去挖金钱草,一个人走夜路自己吓自己的时候,还是想到阿进就没那么害怕了,遇到忆文也老爱问他,大号,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个人的路也要自己走。
体育课也被提上了日程,除了每日跑着去上课,体育老师也加强了体能训练。
“男生女生一起排成两纵队,自由组合,与邻边的同学一起捆上两人的腿,我们玩两人三足,最慢的三组留下来受惩罚。”烈日炎炎,体育老师黑黑高高的个子树立在篮球架下。
“老师,惩罚是什么?”人群里冒出阿进的声音。
“受罚的人自然会知道。”
担心老师的终极处罚,每个人都开始惴惴不安,扫厕所?不可能,他没权利打破我们班的值日安排,俯卧撑?标准的俯卧撑我连五个都做不了。况且今天大姨妈第一天来,肚子有点疼,仰卧起坐也不行。
大家刚排好队,就看见金靳从楼梯口出来,后面跟着班主任,一定是这小子趁着体育课睡觉被老师揪出来了,为什么不回家睡,反正对他来说上不上课读不读书,只要不犯法不坐牢,一中他是铁定可以去的。
女生个子偏矮都站到了前面,我和阿初也已经绑好了带子,前面还有四对,我们略有身高优势排在了女生队尾。
前面的一对女生一跑出去,我和阿初看了彼此一眼,同桌快三年,默契还是有的。
老师在前面比了一个手势,吹响了哨声,我们立马跑了出去。
我们协调着彼此的步伐,一二一,一二一,我在心里默念,前一段我们跑得有些慌张,中间慢慢调匀了,老师的黑脸就在前面了。
但······
你知道我有一个百宝箱一样的口袋,里面有手电筒、打火机、还有创可贴等等,手电筒以自己体积的优势,在与打火机等选手一起在我的口袋里产生撞击的时候蹦了出来。
我弯腰去捡了,我就不该把它放身上。可惜是祸躲不过,不可避免地我们一起摔了。
我刚蹲下去,阿初便跌了下来,因为她的身体使劲一拽,我也跪在了地上,双手擦破了皮。
立马转过身扶起她,她整个人都倒在了操场上,脸上粘了灰。阿进和金靳都冲了过来,他一把推开我,力有点大了,我退后了几步,脸唰就红了,天,你红个什么鬼,低下头担心别人看到。
“东西掉了就掉了,有什么好捡的,回来再捡不行吗?”阿进很生气。
“滚。”这一声他是对冲着金靳说的,金靳没有搭话,径直走了。
“疼。”阿初轻轻地喊。我扶住她另一只手,“你也滚。”阿进像头发疯的狮子。松开手,阿进扶着她,“好像脱臼了,我带你去医院。”
傻傻地站在原地,体育老师说,“你也是的,那东西就不能跑完了再捡吗。”我的脸跟天边的火烧云一样。
“没事,脱臼让医生接好就成了。”阿贤拍拍我的肩膀。
大家都散了,我的手掌才开始辣,还好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课,得回家消消毒。
阿初,对不起,我去捡电筒只是因为担心你踩上它滑一跤,但我就是有本事弄巧成拙啊。小时候割油菜硬是把食指割了很长一道,在阳台上做题,卷子被吹走,小时候跑太急把别人家的小鸡仔踩死了。
还是我太笨太迟钝了,阿进的所作所为让我更加觉得惭愧,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阿初要不要打石膏,打石膏的话谁来照顾她,她的成绩下降了怎么办,我可把她害惨了。
长得好看就是好啊,阿初摔了两个人来扶,我呢,傻大粗黑的都不会有人心疼。金靳这种风流成性的洗剪吹就算了,可是阿进,跟他勾搭那么久白瞎了,不想了。
你喜欢过几个人呢,我答不上来,我不知道什么算是喜欢,什么是接纳,只是阿进笑着对我唱歌的时候,我世界里所有的花都开了,我想,就这么两个人一直幼稚下去也好啊,你保留我的初衷,我保存你会笑的眼睛,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可以远离大人的世界了。我喜欢他的时候,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后来再也没有喜欢谁如同护他一般,如赤子心般敏感脆弱小心翼翼舍不得触碰。
我沦陷在他春色般的的眼神里,比枯木更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