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有人扇了一巴掌!”、“能不能来学校?”.......几天前的一早上,孩子QQ发来的七八条信息在我的手机上喷涌而出,我有点懵。
“的确太过份了,你肯定气坏了,我跟你一样生气!”我一边同理女儿,一边迅速跟他们班主任取得联系。
手机的信息一条条还在继续,于是我一条条的回复:
“你女儿从小就没被人打过,还不道歉!”
“恩,打人不对,且没有悔意,你气坏了!”
“他竟敢打我!我想拿刀划他!”
“是的,让人无法理解,可不可以先放下刀,我找老师要说法!”
“好,我放下了两百米大刀了,他还说你有本事让你妈来啊!”、“老妈你来啊!”、“妈妈你有朋友是律师吧!告他!”
.....
很快,老师也在电话里与我诚恳沟通,承诺:“迅速了解事实经过,一定公平公正,严肃处理!”同时也鉴于期中考试临近,为不影响孩子上课,最好不要在上课期间到学校来。
“不疼,但很-没-面-子!!”女儿的惊叹号,道出她生气的真实想法。我不断表达理解,感同身受的解读孩子的情绪——
“妈妈知道你气坏了,我已和你们班主任取得联系,老师马上处理。”
“是的,我有朋友是律师,不过,我是你的法定监护人,目前暂时不用走司法程序”....."。
同时把跟老师沟通的进度实时向她反馈,不一会儿,孩子她爸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怎么回事儿!臭小子,敢欺侮我女儿!我.......”
我如法炮制的同理了孩子他爸,并相告老师处理的进度。
1、把情感和行为分开
据班主任了解,发生冲突的男同学A与我家女儿在小学就素来不太和睦,所以平日摩擦不断,知女莫若母,小文向来嘴皮子利索,有时怼起人来,确实把人气得跳脚。
“打小文就等于打我,欺负人!”我被这样的一念头吓到了。有那么一刻,我也真想立即跟领导请假,赶到学校去质问那位打人的同学。
小文是我的女儿,我爱她,但我不是她,在我的要求下,班主任已第一时间介入此事,了解事实,及时处理,据女儿说,打人者被立即叫到办公室了。
我冲进学校能做什么?大吵大闹?还是把女儿带离学校?.......我真的了解事情发生起因吗?我问自己。
虽然人坐在办公室,但面对工作的电脑屏幕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为什么如此生气?这生气的背后还有什么?”我继续问自己。
很快,老师通知了处理的结果:责令打人者向孩子道歉,罚站一天,并罚做清洁!同时强调女儿也接受了对方的道歉,而我内心却有一恶魔的声音在说:“我就是想扇回去!”
我警觉到,这个愤怒的情绪不仅因女儿事件而起,还有自己的创伤经历被激活。
似乎自己回到小学六年级了,被同桌男生划出不公平的三八线,一不小心越线就被会对方的胳膊肘撞得生疼。
我也试图反抗过,但终究打不过那个男生,所以次次吃亏,且不敢告诉妈妈,害怕被大人说没用,所以有段时间每天过得诚惶诚恐,既愤怒又自卑直到调换新同桌。
我很喜欢精分鼻祖弗洛伊德的说法,创伤就是抵御外界刺激的保护系统而产生的无助感。
原来,我的愤怒中不仅包含着我没有保护好女儿,不是个好妈妈的愧疚感,也启动了我过去上学经历的积压的负面情绪。
周梵老师在《彻底走出原生家庭引力》中也谈到,当父母自己小的时候,出现的负面情绪,如果没有释放,或者被他们父母接受。那么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就会无形积攒了很多的负能量,无意识的投射在孩子身上。
在女儿的这个事件上,我的大脑就程序自动下载了这个情绪,且开始演绎这个男生是如何欺侮了我的宝贝。孩子如一个镜像一样反应出我的那个一直想要报仇的内在小孩。
电影《亲爱的》中的李红琴(赵薇饰),说不清道不明的“人贩子”黑历史让她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一方面是造成别人家庭不幸的“凶手”,另一方面却也是这场“不幸”中的被害人。
当看到孩子的李红琴不顾一切的冲向失孤家庭组成的游行队伍,在死死抱住儿子的同时,却也被愤怒的人群团团包围。等待她的是不留情面的谩骂和漫天飞舞的拳头。
作为卑微的“罪人”,李红琴唯有默默承受这份屈辱。而真相就是,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更多的把自己身上透出的悲伤、绝望、自责......以“都是你害的!”的名义理所当然投射到人贩子老婆身上。
如果愤怒能解决问题,那生气就好了。先稳住自己,我尝试跳出来观察自己,就像看一个看画的人,先是眼睛贴近画像,于是看到的是坑坑洼洼,以致无法看到全貌。
我尝试让自己退后一些,调整了一下,在远处看,看到的是更大的框架,女儿需要我在情感上支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我们都需要从中学习和成长。
2、把情绪和道理分开
“对他的道歉,我只能呵呵....”看到小文发过来的信息,我知道,双方当事人并未从心里接受老师的处罚。
一个班上54个孩子 ,青春期的孩子天性好动,顽皮冲动,发生争吵冲突,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稀松平常的事。
况且班主任本身就够忙的了,教学任务,活动组织,安全卫生,况且她也在第一时间做了处理,而且这个处理公平公正,怎么看都毛病。
我刚想对孩子讲讲其中的道理,突然听到那一句“道理我都懂,但臣妾做不到啊”!
于是,我继续同理孩子的情绪,“你还是觉得委屈,倘若不是看老师面子,断然不会这么快接受道歉对吧?”,孩子回复:“是的,我要告诉向他妈妈!”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跟他妈联系!”
“好吧!”虽然仅是两个字,但我会觉得这个回复的无比艰难,似乎在给出一个重如山的承诺。
找他妈妈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其实我的内心害怕关系的冲突。
对方家长会不会觉得自己孩子已经接受班级处理了,我却还要这么咄咄逼人?老师知道后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做家长的不懂事?...........。
不管如何,感谢孩子让我看到对于那个好妈妈形象的在意与执着,修行者佩玛。丘卓在《转逆境为喜悦》中谈到中止自己的惯性反应,先觉察到自己的惯性反应模式,然后反其道而行之。
我没有在家长群里向A同学的妈妈公开指责甚至提及此事件,只是@她有重要的事情,请务必想单独沟通一下。
对方很快与我取得联系,我平静的述说了所了解到事情原委,并真实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跟周梵老师学习后,我学会了表达愤怒,而不是愤怒的表达。
对方立马发了一个惊恐流汗的表情包。显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让她不要着急,老师已做了相关处理,但孩子双方的误会并没有消除,且压抑负面情绪不利孩子身心健康成长,提议我们各自带着孩子当面沟通一下,打开心结。
起初,A的妈妈很是犹豫,声称自己完全不知情,需要用时间消化事情的始末。我也一再坦诚申明见面的目的,并强调双方当事人在场,有话好好说,还有法定监护人,消化起来岂不是更快?
最后,我们在学校门口友好见面了,共同等候两个小家伙放学。之所以说友好,是因为我并没有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埋怨对方,对方也就尽量轻松,虽然陪同的奶奶一再申明孙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我也微笑点头。
“你来接我?不配音?不上课?......”临近放学小文的手机还在跟我确定。
“天大的事儿,都得放下!此刻你最重要!”
孩子秒回:“谢谢妈妈”,并附上一个超大惊叹号,这让我很惭愧,在平时的一言一行中,我无不时刻的在强调时间的重要性,宝贵性,以致于孩子在这方面也有匮乏感。
周梵老师在《彻底走出原生家庭的引力》中谈到,孩子 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像自己,董卿也说过:你想要孩子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首先去做一个这样的人。”
“既然要道歉,那之前还打我!”孩子继续表达不满。
“这错误老妈也犯过,明知发脾气不对,还冲你发脾气,然后又道歉。老妈还是个大人呢。”我的中正表达,换来孩子一个同意的笑脸。
整个过程中,我没有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只是不断表达的就是真实的想法,沟通的目的。那位男同学的妈妈也非常通情达理,马上也同意去接自己的孩子放学,趁机会当面了解情况。
3、把事实和真相分开
放学了,远远地就看到小文挥着小手,身如脱兔般朝我飞奔而来,接着她的两个好友跟过来,跟我打招呼。
“哎呀,没事儿,他就轻轻的弄了一下,不是脸疼而是面子疼!”女儿果断的拉住我的手。
“你要好好收拾他,我跟他说别想跑!”
“你这样说,岂不把别人吓跑了?搞得你妈像黑社会似的。”
“没有,他说好!”
听完女儿的话,我心里顿时感觉到,这个同学今天的过激行为一定是情有可缘。
“对了,我没有还手,这点我做得对吧?你怎么不表扬我,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小文居然有求夸赞的心,说明情绪已经缓和不少。
“恩,做得对,难为你了。”表扬完小文,我就让她的好朋友也先回家,又不是打群架,不需要人帮忙。“谢谢你们了,都回去吧!。”
被罚做清洁的A同学终于出现了,A的妈妈和奶奶也者迫不及待抢先围上去,细细的问情况。
看着被亲围住的他,耷拉着脑袋,重重的书包压得他的肩膀下沉,他的眼睛瞟向小文,迷茫里透着一丝悲伤与无奈,是因为这个事件吗?我有点不确定。
有一种说法,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会长时间可练就一个本领,就是来访者不用说什么,光看对方的样子,眼神就知道对方有什么感受或内在有什么创伤。
虽然我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但我确实感受这个事件背后必有隐情,“你把情况跟阿姨说说吧,不用怕!”A同学的妈妈让男同学,开始讲述事情发生的始末。
A刚说两句,小文就开始解释,我以少有的严肃立马进行制止,示意她不要着急,告诉她尊重别人就是把对方的话完整的听完,且不打断,小文庄重的点点头。
双方陈述后,事情终于清楚了。起因是女生C和D加上我家小文坐在男孩子的背后,其中C同学用钢笔在男孩子背后的衣服上写字,男同学制止未果,且遭到D和小文的帮腔反讥,男孩子恼羞成怒,警告要打人了。
“你打啊!”小文看似挑衅的一句话,激起他的恼怒,他先试探性的挥手,但小文并没有退缩,且怒目相视,于是他第二下他就伸过去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男孩开始哭起来:“我只想在学校平安无事,平平和和的,但总有些人说我,瞧不起我,我就很生气。”
“别哭,别哭,好好说嘛!”A的妈妈脸色尴尬。这的确出人意料,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我示意那位妈妈不要制止孩子的眼泪:“他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哭出来,心里会好受点。”
之所以爆点安在小文身上,是因为他和小文是小学同学,据他说那时小文就瞧不起他,证据是那个时段有个女生欺负他,小文也像这样帮腔,所以对于初中又跟她同班,他曾自叹运气真不好,。
相同的模式上演,原来的累积的情绪也一触便发,所以就发生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为什么总有人说我,欺侮我,笑我,呜.......?。”听到这位男同学哭诉,我心里一震。
因为这件事情,也引起班上不少同学尤其是女生的责怪——男生怎么能打女生呢?而小文在网上发表的说也引起不少“正义”同学的热烈响应。
当A同学的眼泪哗哗地流淌时,小文也震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小时候认为好玩儿的事情或者无心之举,让对方产生了这么多隔阂芥蒂。
这不禁让我想起欧文。亚龙在《给治疗师的礼物》中讲到一个故事。
一位来访者,从青春期开不和总是批判一切的父亲进行斗争。她希望两能够有某种程度的和解,所以她请求父亲开车送她去大学,期待在路上彼此独处的几个小时能让关系开始新的篇章。
但这个盼望 已久的旅行却并不如所预期的那样,因为她的父母 亲总是埋怨路边肮脏的小河,而她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垃圾。
相反,她看到的是一条没有受污染的洁净的小溪。她找不到能够回应父亲 的任何方式,便一直保持沉默。
结果整个旅途他们都是看着自己的车窗外,互不理睬,后来,她独自一人重游故地,非常惊讶地发现原来路两旁都有一条河。
这一次她成了司机,从回驾驶员位置上看到的小河正如她父亲描述的那样,肮脏满是污染。
许多次,我也会以它来提醒自己,暂时放下我的价值观,我看到的东西,穿上对方的鞋子,让我来看TA的世界,同时也不失去自己。
“恩,阿姨听上去,你很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听了我的问话,他有点愣了,我在想按他的推理,应该是大人们的苦口婆心说教了。
“是的,可能我有虚荣心!”他小声支唔到,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中,孩子开始讲到很多自己对事物理解,包括如何看待自己,情绪也越来越平和,语速也由急促变为平稳。
我也分享了不少自己的故事,马云的故事,“越在意别人,越出鬼!”他其中的一句话把我逗乐了。
孩子比我们更赋有灵生,爱因斯坦曾说过:我们每个人是宇宙的一部分,但受到到时空的局限。我们如何看待自己,我们的思想,情感,都是我们意识的幻觉,这无疑形成我们的牢笼,当我们把自己局限在自我感或者亲情中,我们就把自己跟宇宙分离了。
但我们头脑知道,但未必理解,而孩子可能无法表达,但其实早已理解。
最后,双方就以后如何更好遵守彼此界限的作法交换了意见,达到共识,作为家长就是孩子的第一任导师,所以孩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责任的,所以当A同学接受到我的道歉时,他惊愕的看着我。
而当小文收到来自A妈妈的诚恳道歉时,她也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没事儿,没事儿,他也没把我怎么着。
看到双方当事人的身体都长吁一口气,我明白,事情的风波终于平静了。虽然我们的处理的方式跟老师是一样的。
“妈妈,谢谢你,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有不对的地方。”小文亲热挽着我的胳膊,她告诉我,她把在说说发表的相关言论变成仅自己可见,摸着她的脑瓜,感觉我们的心彼此又近了一步,
A妈妈也握着我的手,感谢此次的碰面,让她了解到孩子的更多内心的想法,原来孩子并不是她所认为的男生就是不爱讲话。
著名的心理学家鲁道夫.德雷克斯说:“一个行为不当的孩子,是一个丧失信心的孩子”,他认为孩子的行为不当,无非是缺乏知识、意识或者有效技能的行为,其背后有着更深的密码。
面对孩子的“暗语”我们父母 要学会做“密码破译员”,去看看TA是在寻求过度关注,还是权利抗争,还是报复,还是无能为力以至于自暴自弃......。
学校也是个小社会,在孩子成长过程中,形成外在的评价体系后,TA的眼睛里盛满着别人的目光,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时,自信就很容易建立在“他信”之上。
学再多,不去做,然并卵,所以按周梵老师视频课《如何彻底走出原生家庭》的步骤,我把自己和父母分开,再把孩子和我自己剥离,注重孩子的自我感受并因势利导。
董卿说:”你想让孩子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先做一个这样的人”,我想这也是我们成为父母唯一能做的。
“妈妈,发现你最近在自学英语,口语很重要,我收集了一些给你,喜欢不?”第二天,我的手机QQ上发来近百条日常英语口语短语。
“喜欢,谢谢我家小文”我感动的抱着孩子,心里说:“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