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生病的乖孩子(短篇小说)

打了一通宵牌,天开始发亮,罗宇豪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老婆甩冷脸给他,威胁说,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

罗宇豪本来就输了牌局,老婆又让他难堪,他的心里异常郁闷。

老妈知道后,非但不责怪罗宇豪,还指桑骂槐,儿都生不出来,有什么本事。

媳妇说,他整天打牌,家里都欠了一屁股债,怎么还不能说了?

老妈蛮横地说,我只有一个儿子,谁骂都不行。

媳妇气得几乎崩溃。抱着还在吃奶的女儿回了娘家。

老妈说,我早就看她不顺眼。离了好,老妈给你再找一个。

同城老朋友的女儿,老大不小的,还不想嫁人。家里挺着急,她母亲私下和罗宇豪母亲聊过,正欲物色合格的丈夫人选。

两天后,罗宇豪订好动车电子票,和老妈一起出发了。

动车检票口,男检票员让其出示身份证,罗宇豪只出示二维码。并说自己事先在网上买好了票。他暗想,这人不是故意刁难吗?老子正愁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呢。于是他以敢于藐视一切敌人的大无畏精神,以身体为武器,往里硬闯。

检票员上前阻拦,罗宇豪冷笑一声,猛然发力,检票员就秋风扫落叶般滚落地上。

罗宇豪完成了剧情的第一波高潮,掸了掸牛仔裤,仿佛要让自己显得更加镇定自若。然后环顾左右,精神抖擞地走下站台。

警察被他的魅力吸引住了,动作敏捷地朝罗宇豪走来。

“你站住!”严警官厉声吼道。

罗宇豪的魅力表演并没完,他怎么能站住呢!何况警察这种戴大盖帽的粉丝,他是瞧不起的。

“警察同志,我跟你说。。。。。。”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严警官身后传来。

莫非,这家伙有超音速本领?人在前面走,声音在后面跟?奇怪,这人是男的,怎么声音是女的呢?严警官有些纳闷。

“还走什么?——我让你站住!”严警官紧追不舍,又高声命令。

“警察同志。。。。。。”又是后面的女人声音。

咦,严警官回头一看,果真有一个女人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请出示一下证件!”严警官站住,对女人说。

豪迈有力向前走的罗宇豪停住了脚步。他倒不是怕警察追上来,而是因为他的脚下已经站到乘车警戒线的位置了,再往前走,就要拥抱铁轨了。另外,老妈的声音也拖住了他,他想听听老妈与警察之间的亲切交谈。

女人对“出示证件”的要求不感兴趣,只一个劲嚷嚷:“我跟你说,这事不怨我儿呀。都怪那检票的,大家都看见了,他上去就扑。那有这样工作的呢?”

严警官寻思,难不成让检票员亲他一口再劝他回来?这时,他发现罗宇豪居然绕了回来,一些乘客也伸着脑袋往这边看。

广播里响起了温馨提示: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进站,请大家做好蹬车的准备!

刚才那个被推倒的检票员也来到严警官身边。

“为什么不出示身份证?”严警官眼睛盯着罗宇豪问。

罗宇豪没有直接回答,突兀地问:“属狗的?”

女人秒接话题:“就是。”她本想估算一下检票员的属相,却很快意识到儿子的话里另有所指。她非常愧疚的看了一眼严警官,赶忙纠正儿子:“不是。你不要说话。”

严警官没有在意这些带刺的话,耐心解释:“工作人员有权检查你的。。。。。”

罗宇豪威风凛凛:“就是不给!我是不是已经买票了?你们设置这个有什么用?”

严警官和风细雨地说:“年轻人,工作人员的安排,就应该遵守,不要扰乱公共秩序。。。。。。”

罗宇豪以大腕的风格站立着,拒绝掏出身份证,还对检票员指指点点,一遍一遍地将狗的属相强行赠送给他。

另有几名警察来了。可是罗宇豪已经抱定砍头不交身份证的念头。警察只好与他亲密拥抱。

这下罗宇豪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跳又蹦,口里的台词慷慨激昂。警察黏糊糊的接触,将情节推向第二波高潮:罗宇豪凑近最近的警察使劲咳嗽,然后以婴儿撒泼的姿态,非常得体地在地上躺成一个直挺挺的“大”字。

旁边有人捂嘴而笑。这恰巧被罗宇豪上行的目光看见,他立即慷慨地赠送了一个表生殖器官的词汇给那人。

严警官保持着理智,说:“一个大男人,别撒泼!你的一言一行都已经录像。”

罗宇豪波澜不惊:“录呗,录呗,尽管录。”

严警官:“好啊,谢谢你的支持!我们会录出精彩视频的。”

有警察开始热心地给罗宇豪做录像服务。

罗宇豪心安理得,女人却像被剜了心:“干什么呢?——这是。”

严警官说:“不干什么。听我说,有问题可以向12306或上级部门反映,都看着呢。要想解决问题,你这个证件还是要。。。。。。”

罗宇豪弹簧似地跳将起来,用威胁的语气说:“我现在要生病了,我现在要去看医生。”

这种预约生病的方式没能打动警察。

严警官厉声说:“不要动!”

这可伤了罗宇豪的自尊。他又开始用表示生殖器官的词汇问候警察。

严警官命令:“采取强制措施!”

警察又一次亲切地靠近了罗宇豪。罗宇豪像落网之鱼开始拼命挣扎。趁民警不备,罗宇豪的表演达到了第三波高潮:他挥起右拳,朝严警官猛力一击,严警官防不胜防,摔倒在地。

严警官没嚷,女人倒像被蛇咬了一样,立马叫了起来:“哎哟,哎哟,你看你们,你看你们,你们几个弄他一个人干什么?你们几个欺负他一个人算什么本事?——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呀!你打人了!你们打人啦!”

严警官站起来,义正辞严地说:“告诉你,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属于妨碍公务,暴力抗法了!”

罗宇豪和其母幸福地戴上了闪闪发光的手铐,但剧情仍然还有看点。

他一面和警察们聊天,声音高亢,内容是得心应手的有关动物和生殖器的,一面用眼睛死死盯着那位检票员。他心里寻思,事情都是由他惹起的,怎么着也得感谢他一下。

罗宇豪想到了《变形金刚》这个电影。变金刚是不可能的了,变动物倒可以试试。眨眼间,罗宇豪就将自己变成一只凶恶的狗,第四波高潮随之来临,只见罗宇豪向前一扑,一口咬住那位检票员的手臂。

只听“哎哟”一声,检票员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严警官和同事对罗宇豪母子采取了更严厉的措施,将他们带到了派出所。

罗宇豪完成了自己的杰作,他沉默着,回味着自己沉甸甸的收获。

女人却还在大发感慨:“凭什么?凭什么抓我儿子呀?——你们七八个人打他一个人;你们七八个人欺负我们娘儿俩。你们也太不像话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严警官接了,是上司打来的。

“怎么回事?”

严警官回答:“是这样的。。。。。。。这是一个‘乖孩子’干出来的事情。”

“乖孩子?”

“对呀,他就是一个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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