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一所初级中学任教，母亲笑我出学校门进学校门，自己还是个学生娃，看我怎么教学生。

  学校规模小，总共不过十个班，我带初三年级两个班的语文。农村的孩子上学晚，学生只比我小那么三五岁。学生不欺我小，我也不怕他们大。

  既为人师，必得敬业，精心备课，用心上课，倒也是有板有眼像模像样。本着听说读写打基础，字词句章细琢磨，偶有余暇讲故事，师生相得，渐渐处出情谊来。校园西墙外有一大片杏树林，春天时节，办公桌上会突然多出几枝杏花来，莞尔一笑，一节课很轻松下来。有时晚自习偷懒，与别的老师换课，将两班学生集中在一口教室里上大课。我在讲台上口若悬河铿铿锵锵挥斥方遒时，台下百多双眼晴齐刷刷亮晶晶跟着我转，年青的心写满春秋。下课后，班中的男生主动组队，在星月闪烁的静夜中护送年轻的老师回家。

  语文教师最苦的差事不是备课上课改作文，而是刻卷子。本着一单元一练一个月一考的指导思想，实战就得反复练反复考。选题，出卷，刻卷，印卷，阅卷，评卷等等这整套的活计都得自己来，因为初三就我一个语文老师。刻卷，把四开的腊纸平铺在一寸宽的钢板上，用锥子般的刻笔将卷子的内容一笔一划的刻上去，这可是个技术活。手劲轻，笔尖打滑，笔力不匀，印不出；手劲重，极易戳破，印时漏墨，影响观瞻。刻卷对我来说的确是个难为活。每逢刻卷时，需端坐桌前，需凝神屏气，需运力于指腕，一字一句一行一页的刻下去。时间久了，刻卷刻出个食指压扁，中指磨茧。语文老师最累，刻字最多，常常羡慕数学老师用数字说话的飘逸潇洒。刻卷最苦的是夏冬季节，夏天办公室有一摇头风扇，冬天置一小炭炉，那么大三间的办公室，风不知往哪方向吹，热不知向哪个方向送，无论汗涔涔还是冷颤颤，卷子总得刻下去，学生等着呢。

  教学相长，学生在长，我也在长。刻卷，是对年轻老师最寻常的磨砺。刻卷，刻去我浮华无力的笔触，刻成我静气有韧的心性。

  又逢教师节，想起为师的过往，仍然感受到在刻板上浸润的温暖时光，致敬青春。

  这样的刻卷，我做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