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有纯粹的爱遇吗?或者、生活中有能够保全精神的情爱吗?
情爱是精神性的欲爱、纯粹的情爱就是在欲爱中成全、而不是伤害精神、情爱的“纯粹”变得污浊、正是因为精神被情爱遗弃了.
在蓝白红三部曲的<红>中、基斯洛夫斯基的问题是:生活中是否有圆满的两情相爱?“纯粹”的情爱想象的破损、很多时候是因为人们固执地要寻求两个完全契合的个体精神在爱欲中相合.完全相契的个体在爱欲中相合是几乎没有可能的、这只是一种情爱的美好想象.在现实生活中、这类想象都是不堪想象的.问题成了:我们可能修正自己的精神性欲望的想象犯下的错吗?
在他导演的<盲目的机遇>中的相同问题.在自由主义社会、尽管每个人都有寻求自己的情爱的自由、在盲目的生活机遇面前、美好的想象也是易碎的玻璃. 情爱这个词容易激发人的美好想象、其含义要么是残破的、要么是错误的.
<白>、基斯洛夫斯基提醒人们一个司空见惯的事实:情爱中的平等是由财富和生理条件构成的、而且这两项条件相互勾连.找对象、其实是在寻找一种相对的灵性和身体的平等、爱情是个体差异因素偶然达到的平衡. 他在问爱恋中的人们:难道真有纯爱?没有利害权衡? 寻求平等的情爱、不是纯粹的情爱.
<蓝>是三部曲的第一部.他要表达的是:即便在个人情感这一最属于自己的领域、人的愿望自由也是有限的.这便是自由的欠缺.个人的喜好和情爱可能是个人生命的自由想象最切身的空间.在私人情感中人是否能充分享有自由理想?私人性的生命愿望和喜好自由吗?
解决个体生命的在体性欠缺与生命理想的欲望之间的不平衡、从古至今有两种不同的方案:一些圣贤说生命热情和愿望都是徒劳的、无用的、伤身的,劝导人们放弃自己的生命热情和愿望、人应该安于自己生命的欠然;另一些圣贤劝导人们把自己私人的生命热情和愿望转移到集体性的--社群、民族、阶级、国家甚至总体的人类的生命热情和愿望中去、由此克服个体生命的欠然.
如果既不放弃自己的生命热情和愿望、又不转移到集体性的生命热情和愿望中去、个体生命就会在自身的在体性欠缺与生命理想欲望的不平衡中受苦、甚至悲观、绝望.
然而在如此受苦、悲观、绝望中,个人的生命仍然可能是热情的有意义的.这就是自由主义的生命价值观.
--------摘自刘小枫先生<沉重的肉身>
<甲午年、癸酉月、乙酉日>得幸、知此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