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筎梦 七三——八——九
——平棘酒徒
七 三 —— 淳朴的乡村
那时,村里的孩子比较淳朴,对于男女之事,知道的也晚。只有胆大的坏孩子偷偷看几本小黄书,才会知道一些,也不敢和别人说。村里的小伙都是直到结婚之前,让媒婆开导一下,才懂得洞房的周公之礼。
电影里的故事,也没有什么亲热镜头,更没有亲嘴的特写,男女主角穿着衣服一上床,马上就灯熄了。镜头一晃天又亮了,他们都起来,下床活动了。
我们那时曾天真的认为,男女青年只要住到一块,一起洗菜、和面,洗衣、做饭,同吃同睡,到时候孩子就有了。
当时赵州农村里,大家都睡在土炕上,大人小孩每人一个被窝,熄灯以前也是各睡各的,熄灯以后一片漆黑,小孩子们睡的也实在,一般都是一觉儿到天明。
曾经有个去南方做过生意的人回来说:江南的人都不睡炕,人家睡床。他还说江南的人夫妻俩晚上都是睡在一个被窝里。
我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他:“那怎么睡呀?睡床,下面跑风冬天不冷吗?两个人鉆一个被窝不怕别人笑话吗?
就是自己怎么出生的,我们也是懵懵懂懂的。有时,我也会问俺娘我是从哪里来的,俺娘总说是你从三角坑儿里捡来的。
为此,我没事儿总往三角坑儿跑,也想捡一个娃娃,每回都是空手而归;而那些新婚的夫妇过一两年就能拣上一个。
我也在想,也许是他们晚上拣的吧。那时我还挺能睡,吃了晚饭就打瞌睡,不是自己冁开被窝先睡;就是靠在墙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被俺娘抱到炕上,塞到被窝里。
俺娘总是说我,睡的太实着,就是夜里来个贼把我抱走,我都不知道。
睡的早吧,睡的时间还长,被太阳晒住了屁股都不知道起来。每天早上,都是再被俺娘喊起来吃饭,由此又多了一个“睡公”的雅号。
上了小学以后,同学们聚在一起,也会探讨自己怎么来到世上这个问题。有的也说是三角坑儿里拣的,还有人说是村里土圪塔上的破庙里捡的,更离谱的说是马路上拣的。
我们当时都挺后怕:如果三角坑儿下了大雨突然涨水,圪塔上突然飞来了老鹰,跑上去了野狗,马路上赶车的不长眼,牲口惊了不听话,醉汉跑到马路上打滚,撒酒疯,我们的小命儿就没了……
上小学时,我们谁也不愿意和女生分到一桌。如果哪个倒霉蛋不幸和女生分到了一起也会拿着小刀在桌子中间划出一条竖线,相互隔开。
男生不会越界,女生也不会越界。到了夏天,大家都穿上了短袖衬衣或者背心。翻书本、拿尺子、削铅笔、擦橡皮时,偶尔碰了对方胳膊一下,也会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一般缩回来,就没事儿了。当然也有坚持原则的小君子小淑女对这种越界行为,甚为反感,横加指责。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吵来吵去,吵得面红耳赤也吵不清楚,弄得好几十天不说话儿。
当然了,同桌的男女不说话儿,大家都支持。反而是那些好和女生说话儿,好和女生玩儿的家伙,遭到了大家的鄙视,和诅咒。
我们都会说:和女的耍长白头发。想想,真是可怕,如果长了白头发,像个小老头一样怎么出门呀!还有一句话是:如果说谎,就长长鼻子,害的我,说一次谎,摸一摸鼻子看看大了没有!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个笑话,小学一年级时,有个女生秋菊上学时,看到前面的男同学生小刚,在胡同里掏出鸡鸡就往地下撒尿,还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画着“之”字。她马上就跑到学校告诉了老师,说小刚像狗一样一边倒着走一边撒尿,让老师好好管管这个不知羞臊的家伙。
那时的老师也特别认真负责,孩子们到了学校里他们管,孩子们放了学他们还管。如果哪个孩子调皮捣蛋,总是不好好学习,或者看着学习挺努力,就是成绩上不去,他们都会直接找到家里。
就连村里的大伯大哥有时也会对我们讲: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见人不施礼,多走七八里。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娶不了好媳妇儿。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总是让我们学科学,学知识,搞的我们一个个情商都特别低。东街的金秋看见女人就害臊,女人看了他一眼,他就会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村儿里那时还有女知识青年,人家说话时都是盯着你的眼睛。我们这些农村小子也有办法,一给她们说话,就把头低起来。为啥呢?怕抬起头被人家看到了眼睛,大脑里一片空白,忘了说啥了。那不丢人丢到家了吗!
就是男女同桌之间也会为谁看了谁一眼而争论不休:这个说你怎么偷偷看了我一眼?那个说你没看我就知道我看你了吗!
那时,能混个小学毕业就算识字了。初中招的学生很少,多数人也考不上。小学五年级时,我在班里是前几名的学生,升初中考试心里都还没底,见了班主任还问人家:“老师,您看我能考上初中吗?”班主任说:“能啊。”
当年考上了乡里的初中,我像中了秀才一样高兴。那时村里还有人说我傻,俺娘总是说:“他傻,他能考上初中吗!”是啊,那时考上初中是一个人聪明的标志。
东邻家的大叔总是说他家的孩子笨,整天洋洋雾雾地不是上学的料。复习了三年也考不上初中。——洋雾就是迷糊的意思
考不上初中的孩子就早早的下地务农了,当然了想去别处也去不了,大城市的国企进不去,小城镇的民办企业那时也没有。改革开放更是邓公上台以后的事。
仅仅上个小学,出不了村,打不了工,书本也少,想买还得去县里的新华书店,网络、手机没有诞生,固定电话也没有普及。
婚前没接触过异性,婚后接触的也少,思想单纯不受干扰,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里的人结婚早,婚后矛盾也少,俩口子相濡以沫,和和美美,打架吵包子一般都很少听到。
有那么两口子过了好几年,还是那么恩爱,男的从未打过女的一下。这天,女的撒起娇来:“打俺一下吧,打俺一下吧!”
男的总是下不了手,女的着急了说了句:“
不敢打俺,你就是猪!”这下子把那个男的惹急了,啪,给了女的一个耳光,又响又脆。
女的哇哇哭了起来,男的怎么哄也不行,隔壁大娘过了一会儿走了过了说:“哭什么哭!刚才不是你说,打俺一下吧!打俺一下吧!女的脸一红……
我的弟兄们多,母亲总是记不住我的生日,有时我问她我的生日是哪一天,她总是说忘了,你去问问西邻家金宝的娘吧。
就连小名也懒的给我起,随口叫了一个“二物件”一叫就是几十年。
这对我,还是有影响的,如今,我既不关心别人的生日,也不关心自己的生日。
八 燕雀之志
其实金宝娘也想让他好好学习,一有时间就坐在桌子旁陪他看读书,教他认字。偶尔金宝贪玩,脑瓜走私,不注意听讲,她也会大声训斥几句。
那天上午,金宝趁娘到西邻家串门,溜了出去,天黑了才回家,娘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问问功课吧,一天一点儿没做,前几天讲的也都就饭吃了。
一问三不知,问啥啥不会,这次可把他娘气坏了,褪下金宝裤子,露出小屁股,抡起笤帚把子就打。
金宝机灵着呢,娘一抡笤帚把子,还没有打到屁股上,他就哇哇的大哭起来,光响雷不下雨——光哭不掉泪。
金宝奶奶正在织布,听到孙子哭声,放下手里的梭,疾步走了过来,她一看就明白了,于是抄起门插管站在金宝娘前面喊了起来:“宝他娘,你敢打俺孙子,我给你没完!这个家我说了算,这个孙子我管,你管不着儿。宝儿,好孩子,起来,跟奶奶到里屋去!”
到了里屋,金宝奶奶给他拿了一个白面馍馍,拿刀切开,抹了点香喷喷的熟棉籽油,撒了点盐,金宝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奶奶递给他一碗米汤说:“喝点汤,慢点儿吃,别噎着了。你看看,这是怎么管孩子的,给饿成这样了!
然后,奶奶对金宝说:“别怕她,有我呢,想去哪玩儿去哪玩儿,小孩子正是玩耍的时候,现在不耍,让长大了耍吗!”
然后,她迈着小脚,怒气冲冲地又走到外屋金宝娘那里,瞪着眼,大声地说:“我现在最后给你说一次,别逼咱家金宝学习了!学习有什么好!学点手艺养家糊口才是正道!
你不知道吗!现在的校生,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上校了,毕业了,到城里上班了,还搞了个市里的姑娘做媳妇。一年半载不回一次家,你说说,这样的孩子不是白养了吗!
听说,还有的孩子一上学就傻了,成了什么书呆子了,连找媳妇儿都忘了,上了小学上中学,上了中学上大学,上了大学还上什么博士,快三十了也不成家,你说说,这是不是会把大人给急死呀!
哎,老头子走的早,他临走时叮嘱我,让咱家金宝早点成家,等金宝有了儿子让我给他爷爷说一声!
哎,就是说了,宝儿他爷爷也听不到呀;就是听不到我也替他高兴,替祖宗高兴,你别忘了,咱家可是九代单传呀!”
九,狗 脸 子
那时候,村里的老人怕娃娃们长不大,总是给起一个最贱的名字:大猴子,二猪子,三狗子,狗脸子,狗碴子。三柠子,粑粑,狗熏,傻狗,明续,搬不动。门楼头,二瓦罐,牛皮响,铁叫唤。
这些名字真的不雅,上学后,混上了公事儿,人家会改一个文雅的名字。在外面谁要是知道了人家的小名,敢喊,人家就给你翻脸;当然在村里叫小名还是没事的。
村里村外两个名字总是会出问题的。这不,狗脸子在村里办喜事,就让城里的同事们遭了难。
狗脸子在城里农业局上班,还管点事儿,人家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江水,不过村里的人都不知道,见了他还是喊狗脸子,狗脸子,他总是笑嘻嘻的答应着。
农历五月初三,是他娶媳妇的大喜日子,他提前十天就回到了家,临走时还给朋友们说:“大家到时候一定去,一定去昂。”
朋友们,也都挺义气,五月初三那天,十几个人大早起来就骑着自行车老远跑了过来。到了我们村时,还不知道江水家住哪。江水走得急也没有说,他们也忘了问了。
那时也没有手机和微信,江水家也没装电话,只能下了车子,边走边打听了。这些城里的文化人儿,撇着北京腔,见了老乡就问:
大爷,江水家在哪里?
知不道。
大哥,你知道江水家住哪吗?
知不道……
还是有个家伙聪明,怕自己说的话老乡们听不懂,干脆拿出钢笔把“江水”二字写到手上,一边伸出手来让人家看着字,一边问:“大娘,你知道江水家在哪吗?”人家还是说:“知不道。”
最后,他们想了出一个好办法,看看俺村谁家结婚,就去谁家打听。你还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可是太凑巧了,由于五月初三是个好日子,村里结婚的有好几家,到处是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他们 去了东街去西街,去了西街去北街,去了北街去南街。到了南街,还没打听就看江水喜气洋洋地站在街口,热情地招呼客人。
这十几个人一脸怨气,七嘴八舌地冲着江水嚷了起来:“江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我们找得好苦呀,你只是说在龙华村住,也不告诉我们门牌号,你让我们怎么找呀,你知道吗,你家真难打听,问了一个村,问谁谁不知道!”
江水脸一红,扑哧一笑说:“哥哥们,怨我,怨我,忘了给你们说了,我在家里叫:狗—脸—子。”
——原创赵州陈明辉
——2023年5月于燕京某集体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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