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日落在8月盛夏的夜里九点多才能等来,我那时的心情就像那缓缓下落的夕阳,既想飞奔到家,又迟迟不愿对这片美妙的土地说再见,更想在山头来个“日照金山”的吻痕作晚安礼。
我和西藏的太阳都爱睡懒觉,早晨7点才懒懒的探出头。来当地分别报了三个短程团,每次都有同行的游客会睡过头。可今晨,全团24人意料之中的凌晨4点就“眼睛瞪得像铜铃”。
在海拔近5000米的高原,老公将10升的氧气瓶从屋里拖到院外的大巴车上,就累得呼哧带喘,需要吸会氧才能平复,否则会因高反而头痛欲裂!
那是5点5分,问我咋记得这么清晰?因为接下来的2个小时,我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就看一眼大巴车最前方的电子表,那2个小时里天知道我有多么期盼太阳早点醒过来,照亮这“之”字形的“珠峰108拐”盘山公路!
在没有路灯的盘山公路上抹黑行驶,靠的唯有熟练的驾驶技术和路面不要有突发情况的运气。幸亏有反光灯和车灯做指引,才能看到悬崖的边界,偶然出现的一辆小巴车跟在后面,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直涌上心头,它飞驰而过造成的被抛弃感在那一刻被放得无限大,以至于我至今回想起来都有清晰的画面感。
那段漆黑的时光里,我和我的羽绒服拉链较上了劲,我赌如果我能拉开掐住布料的拉链,那么我们会安然离藏,顺利到家。你现在看我这么说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可我在那一刻就只能寄希望于我手里能握住的拉链。也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深刻的理解了为何人会迷信,无论是信教派还是信某一个人、事、物,其实都是源于无助,是给那心底最深处的飘摇欲坠和动荡不安以短暂的归属。
恐惧感不只会让人变得幼稚可笑,还会促使人产生超强的想象力,并且停不下来……在那漆黑的盘山公路上,疾驰的大巴里,我承认我第一次在西藏不争气的哭了,脑海里想了很多愉快和不愉快的画面,最终在思绪纷繁中想到明天的头条如果出现珠峰山脚下某大巴车坠落……我能做的就是将我和老公鼻子里的氧气管都插到他鼻子里,我希望他留下,因我还有个弟弟,而他是独生子女。
如今在家里边码字边发笑,可那会在黑漆漆的车厢里,老公握着我的手,我俩假装轻松的互开玩笑,微光里他面色凝重,没有注意到泪流满面的我,在回青岛的候机厅里说起这件事,他还满脸不屑地说他那会一点不怕。可我清楚的记得,他紧握着我的手一动不动,全车最颠簸的最后一排,我俩端坐的笔直,他用身子护着我和简陋的行李……
下到山下,天也亮了,度过黎明前最黑暗的盘山公路,剩下的路也就平坦了。我们原本目的地是拉萨,可在一处核酸点,我们的领队与另一辆大巴车的领队碰面时,就因那个领队说了一句:我不去拉萨“送人头”!我们善于纳谏的领队就这样更改了方向——前往日喀则。也正是这一更改,差点让我们短时间内回不了家。
从珠峰大本营到日喀则市区,我们经历了12个小时的车程,在那12个小时里,我们接受了近10个安检点的逐一排查,每个安检点的工作人员都极其负责,排查健康码和核酸结果,穿着厚厚防护服的他们,不厌其烦的排查每一辆车、每一个人,在我们想出逃西藏、离开这片土地时,他们选择了保卫家园。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最终握着方向盘的领队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径直去了日喀则市区,在他先还完他租赁的氧气瓶后,将我们安顿到了一家他说他找到的最物美价廉的酒店,入住时已是下午5点多,一路的舟车劳顿和一天只靠零食果腹的饥肠辘辘让我们无暇多虑,心中已有了听天由命感的我,也是在那会有了唯一一次想放弃自救离藏的念头,直到1小时后的6人集思广益,让我们眼看要熄灭的自救火苗又重新燃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