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国
接到一个电话说章姐去世了。她对象冯大哥是前年走的,两个人都是好人,可是我惟愿他们喝过孟婆汤,忘了彼此,来生也不再相逢。
“滴滴滴”,BB机响了。刚换了汉显传呼机,还有些不会用。摆弄半天,看到一句信息:我是冯国华,晚上来我家拿东西吧。
冯国华是男朋友的同事,他偶尔会联系我,问最近情况,是否有需要帮忙什么的。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这男朋友也就是见过一面的男的,基于谈朋友为前提匆匆说了几句话,第二天就出国了。
那个年代,单位公派国外最少两年。写封信20天左右收到,再回信也是20天。一开始收到一封回一封,后来,就有些乱了,有同事捎回来的,有随时写的,几乎三五天一封。
有一次去他单位拿捎的信认识了冯哥。他比男朋友大几岁。男朋友分到这个单位后,一直和冯哥在一个工程上工作,又经常去冯哥家蹭吃蹭喝,所以处的像自家兄嫂一般。
冯哥让我不要见外,这关系我不能真的不见外。晚上,带了些水果去冯哥家。他对象姓章,我喊她章姐。女儿冯璐瑶,四五岁的样子,粉扑扑肉嘟嘟的,跑来跑去特别可爱。
我租住的房子和冯哥家在一个小区,拿了东西要走,他们留我再坐一会儿。这一坐比当初约会的时间长多了,也算是另一种增进了解吧。
章姐在小区里开了一家租书店,这正对了我的喜好,有时间就去那里借书看,然后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几句。
女生看琼瑶,男生看金庸,我是金庸琼瑶都看,也许因此生了侠义之心,决定两年之内不再谈其他朋友,人家在外没条件谈,我不能不讲道义。
日子过得很慢,但晃着晃着也18个月了,我和冯哥家已经很相熟了,他们两口给我很多心理上的照顾和安慰。
接着,他提前回国。后面和冯哥家的交集越来越多,我们经常聚在一起吃饭,逢年过节也会互相走动。
大约七八年后,冯哥出国了。男友升级后,没再出去,当了爸爸,挡不住单位三番五次的要求,也出国了。他们休假的时间不一样,所以大多碰不见。好在,联系方式多了,比以前方便了许多。
有一次,孩子爸打回电话说,冯哥回国了,还给孩子带了礼物。晚上,我象以前一样等着他们一家人来。冯哥每次都给带礼物,一般是当地有特色的工艺品,很有纪念意义,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
这次是冯哥自己来的,说是嫂子送璐瑶去辅导班了。这么多年来,我知道冯哥是一个性情中人,真诚而不做作,我也比较爽直,那天家长里短地、单位上的事说了不少。孩子从这屋跑到那屋,穿插在谈话间。
临走时,冯哥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个存折。说是自己的私房钱,让我帮着拿着。他暂时用不到,我们可以用。
我觉得事出有因,问孩子爸要不要从旁问问。他说仔细保管着就好。我想也是,这种事没法参与,也不能参与,对得起这份信任就好。
后来,冯哥又给我一笔钱,我们因买房,全部给用了。过了两年,他让我转给了他老家的侄子5000,说是老母亲生病了,过年的时候又转了一次。
大概2010年吧,冯哥去青岛做眼角膜手术。他肺不好,有严重的哮喘病,视力也非常差,他应该是换眼角膜,这次让转了一少部分。有些事情我也不好问嫂子,所以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后来听说冯哥自己去做的手术。
接下来几年再没转钱,钱也被我们挪用了,但我没有忘记这件事情,总希望他能尽快拿走,这样也了了一桩心事。
有天晚上,我接孩子回来,看见冯哥一个人在路上走,像是刚从酒场上出来,看样子喝了不少。我停下和他说了几句,劝他少喝酒,注意身体,需要钱的时候随时说。
他说我好,办事敞亮。看他的样子也不急着回家,还拿出一支烟要抽。我有些越矩的把烟夺了下来,冯哥倒是没有着急,也听话的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第二天晚上,又在附近碰到了他。这次离得比较远,他一个人在暗影里,路上的行人不多,路灯照不到他身上,他抽着烟踱来踱去,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犹豫着不敢向前,他视力不好,这个距离看不到我,可是我走近了能说什么呢。回想着孩子爸说的话,嫂子发现了冯哥夹在书本里的,他前女友的照片。那是冯哥最喜欢的一本书,经常拿来看,嫂子发现后给连照片和书撕掉又全烧成了灰烬。
这是仅存的最后一张照片,嫂子以前以为都清理干净了,再次发现非常愤怒。冯哥什么也没说,在外人看来冷静地异常,我却感觉到他的心已经死了。
有的人没了念想心里慢慢会淡;有的人没了念想,满心却是想念。冯哥可能属于后者。
有时候想两家聚在一起吃饭,借此缓和一下,他们要么来一个,要么这个先来,那个吃到半路再来,说起话来顾左右而言他,也劝不到他们心里去。
冯哥极疼女儿璐瑶,虽然和嫂子冷战,但是面上还是过得去,孩子也快高考了,嫂子有时会暴躁,但也极力忍着,可是却瘦的不成形了,有次对面走过来我都不敢认,愣神的时候,她走过去了,好像也没有看到我。
看再多的金庸,我还是有些感性,总会想起他们两个,希望时间可以化解一切。
因工作原因,我们一家来到了外地,这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
春节回家,想找冯哥一家聚聚,冯哥自己来的,说璐瑶快大学毕业了,单位也有了签约意向。看他精神还可以,只是笑意再不达眼底。
五一时,孩子快小升初考试了,没再回老家。孩子爸说,另一个朋友传过信来,说冯哥想再去看眼。我催着他赶紧问问冯哥,身体怎么样,是不是把钱全转给他?
过了几天,冯哥打过电话来,专门要和我说话。他说转多了,我说这么多年利息也不少了,也算不清了,多少别怪着,冯哥很开心地说谢谢。
九月,忘记因为什么事,我回了一趟老家,接到电话说冯哥进了ICU,我赶到医院去看。听说早上同事发现他没上班,赶紧去宿舍找他,已经没有意识了,送到医院就没有醒过,应该是脑溢血。
听大夫说最好的情况也是植物人,心中很难受,安慰了哭闹的嫂子几句,听她说璐瑶叔叔也正赶过来,就等孩子回来商量是否拔氧气了!
第二天听到不好的消息,我赶回去照顾孩子,孩子爸回来帮着处理后事。最终我没有问,是大夫说尽力了还是拔了管。
看着透明书橱里摆的俄罗斯套娃,非洲长颈鹿,骆驼,根雕,还有墙上的壁画等,这些都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冯哥送的。突然想,这个内心这么丰富的人,给女儿起的名字是不是叫路遥,路途遥远的意思呢?
嫂子的瘦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了,说是有糖尿病,心脏也不好,人有时也迷糊。孩子在外地上班,每周末回家,平时雇了保姆照顾妈妈。
这才两年多的时间,又听到了嫂子过世的噩耗。唉……
我想还是叫她章姐吧。冯哥和章姐都是好人,俗话说劝和不劝离,对于不在的人我不该妄加议论,可是我还是希望这两个人来生不再相遇,希望这他们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