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我不知道故事可以以这样一种轻松和幽默的方式来呈现,也可以以那样逼真、生动地叙述。在一遍又一遍的阅读过程中,有时我忍不住捧腹大笑,有时又悲伤得满面泪流。
小说围绕许三观一生六次卖血的经历为主线而展开。一开始,便把主人公许三观置身于乡下农村“以卖血的男人才是健康的男人”的传统中,与同村的阿方和根龙开始人生的第一次卖血。这一次卖血,作者以轻松的笔调叙述了许三观卖血的细节、方法和技巧,意外地获得30元的收入,使他明晰地感受到血就像摇钱树、就像井水一样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凸露出乡下农民为生活所迫,不惜生命的朴实情感,这与之后写到城里视血为祖宗,卖血就是出卖祖宗的市侩形象形成显明的对比。
许三观第二次卖血是为了赎回自己的家产。许一乐是许三观的大儿子,但非许三观的亲生。在许一乐打伤铁匠家儿子,闯下大祸之后,面对铁匠家索要医药费,并强行搬走他第一次卖血之后逐年积累的家产,许三观走上第二次卖血之路。
许三观第三次卖血是在全国闹饥荒的年月。那时,他家五口人连续吃了五十七天玉米面粥,看到孩子们一天比一天瘦弱和饥馋的情景,许三观第三次走上卖血的道路。这次卖血,使许三观一家每人得以吃上一碗阳春面。当然,他没有为非他亲生的儿子许一乐买阳春面,只给他五角钱,要他去买红薯。一乐因为没有得到平等的父爱和在饥饿下没有得到阳春面而为寻找父爱而出走,他找到了他亲生的父亲,但一家吃了数月粗糠的亲生父亲一家并不接受这个儿子,他又找到了铁匠,他甚至找了全城的人,他说,谁给他买一碗阳春面,他就叫谁爹。把一个孩子面临饥饿和亲情的迷失天真地呈现出来了。最后,许三观一家又开始寻找出走的一乐,严格地说是一乐又回到了许三观的家里,因为在他天真的童心看来,许三观虽然不记他吃阳春面,但他还是得到了红薯,在这座城里,只有许多三观对他这样好。许三观找到一乐后,背着这个非自己亲生的孩子上了一回胜利饭店,补回了一乐一碗阳春面。许三观无私的父爱在这里绽放出光彩。
许三观第四次卖血是在一乐下乡返回之后,一乐瘦弱和病恹恹的样子让许三观夫妇纠心,但为了让一乐能干好知青下乡的工作,夫妇二人还是鼓励一乐尽快回到生产队去。就在送一乐走的那个瞬间,许三观看到一乐的眼泪,这一滴眼泪让许三观看到了孩子对家、对父母依赖和依恋。父爱如山,沉重的责任让他再次走进医院,开始第四次卖血。他把卖血所得的钱全部交给一乐。这是许三观对自己诺言“我卖血的钱绝不用在一个外人身上”的一次彻底背叛,竟管前两次卖血他就把钱用到了非他亲生的令他蒙辱的儿子身上了,但那时他有多么不情愿,多么无奈,但这一次,他则不在意非他亲生,令他蒙辱这些事了。伟大和无私的父爱在这一次卖血中彰显无遗。
许三观第五次、第六次卖血都是为了二儿子许二乐能早日回到城里工作。在这两次卖血中,他得知第一次卖血的和爷爷同村的阿方已因卖血而损了身体“虽保得性命,但不能卖血了”,这是卖血对身体的伤害第一次让他惊恐和不安。但随后,为了接待二乐的生产队长的这次卖血,根龙在同他一起卖血后突发死亡,这惊心触目的卖血危害让他惶恐不已,他甚至感到自己正在向着根龙的道路走去。
但命运不让他如愿以偿,不幸再次降临到他这个脆弱的家。一乐患上严重的肝炎,需到大城市上海才能医治。这样的噩耗,让许三观一家人的生活雪上加霜。在这艰难的时刻,他又想到卖血,虽然他也想到阿方和刚刚因卖血死去的根龙,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决定以卖血来救一乐。他计算了到上海经过的六个城市,他决定经过六个城市一路的卖血,然后到上海支付一乐的治疗费。这时,他已想不起阿方和根龙了,“就算卖了命也要凑够钱给一龙治病。”读到这里,我已满脸泪花。在这六个城市的卖血中,许三观确实到阴曹地府走了一遭,他休克了,这使他白白地浪费了两次血。他一路卖血来到上海,当他扑进病房看到一乐的病床空无一物时,他还是想到了根龙死去的那一幕,他的嚎啕大哭也点燃了他爱一乐如亲生儿子的最伟大、最无私的父爱情怀。当然,一乐并没有死,他只是在母亲的陪同下暂时的离开了病房。
在许三观这一路的卖血途中,他还教会了来喜和来顺去卖血。从阿方、根龙第一次教会许三观卖血至许三观第一次教来顺,来喜卖血——这似乎是一个宿命的轮回,这个宿命就是阿方和根龙的结局。一种底层人民在苦难面前无奈、无力、苍白之感油然而生,让人禁不住对无情摆布着人的生命的命运之神产生深深的叩问。
“从许三观20多岁的第一次卖血到现在50多岁的第6次卖血,以自己的血为他的家庭的困难、灾难续上了新鲜血液,使得许三观这个普通工人家庭在每一次灾难面前得以艰难维系。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陪伴下活着。”活着—那么无力,而又那么坚强!
随着儿子的立业成家,许三观在之后的十一年中,没有卖血了,生活的大涛大浪已经过去,在妻子“许玉兰”左右口袋都是钱“的美好生活中,许三观因为想吃一盘爆炒猪肝和二两黄酒而再次走进医院准备卖血。但这一次,他没有卖成血,还受到了沈血头的讥讽和嘲笑。他流着泪走上街头,人生生老病死的无奈和人世世故的冷漠,让他倍感觉凄凉。许三观老了,确实老了,老得再也没有能力依靠卖血渡过家庭的那些劫难。
许三多的卖血史,就是一部沉重生存奋斗史,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家庭的责任担当史,也是一部无私父爱的诠释史。读罢,令我感到生命的沉重,生活的沉重和爱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