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昌元
有一件事，发生在生命的记忆最深处，把它安放在心房的最上层，不也很好吗？――题记
一
站在那条青石条铺就的长200多米的大石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小溪中的鹅卵石若隐若现，小鱼儿在光影里晃动，无拘无束。一群村姑娘在水边洗衣，哗哗的荡漾。“起担喽”――一阵吆喝声传来。桥底下水井旁，一对父子模样的男子从攒动的人群中挤出。各自一付担，挑着两头大木桶。清波涌动，水面飘着两张大荷叶。矫健的步伐，微笑的脸宠，从小溪堤岸，沿石阶上移上来，朝着大路渐渐远去。
“这水井里头的水，可甘甜咧！方圆几条街道的人都来这里挑水喝。”
他对我粲然一笑，轻声说道。
“是啊，那位阿姨好生面熟，是我村的。”
“好了，我俩去麻园玩吧，怎么光顾看挑水呢？”
我与他，同班同学，又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16岁的花季少年，多姿多彩的年华。
二
穿过大石桥，麻园洋洋洒洒地撒在小镇的南边。一丛丛的绿茶權木一望无际，中间小路软泥呢喃。阡陌交通，时而有飞鸟伊呀着结伴飞过。蔚蓝的天空，白云流淌，茶园周围密密匝匝的竹林，里面藏着什么奇异的景色呢？
“我们到竹林中去吧，走到哪算到哪。”
“好呀，那我们先到小店买点吃的带去。”
“什么？瓜子，小饼，怎么还有香烟哟！”
“哈哈，今儿个是咱俩的天地，老师管不着。”
三
我与他，在不知哪儿是边，哪儿是方向的茂密竹林随意游走。一边吃零食，一边说着平时不好说的悄悄话。我知道了，住他家隔壁的那个低我们一届的女生给他写了信，向他表达着爱慕之情，还规划起两人以后的生活与未来。
“哎呀，我正烦恼着呢！”
“我给我心中的那个她都写了十几封了，她只回了两封。”
“别打退堂鼓，继续呀！她是谁，我认识吗？”
“她与我小学开始就同学了，只是，去年才离开的。”
“记得以前每次与她目光相遇，我内心好迷离。”
“可不可以讲详细点啊，比如一开始的时候，你是如何写的？”
“快点走吧，太阳都快下山了，该吃晚饭了！我们还没走出这片竹林呢。”
四
又过了一学期，我在小镇上了高中，他则上了县城读书，他成绩一直在全班名列前茅。他回来也偶而会找我玩，再后来一起到了省城读了大学，也经常碰到。但我一直没告诉他更多的事儿：
第1封情书，目睹麻园碧波荡漾的潺潺溪流，写道：“偶而的一天，我独自徜徉在乡野一条碧水清波的小溪边，微风吹拂，掀动层层涟漪，在远方的江面上，有个呼唤声音的幻觉传来。我徘徊良久，终于下了决心：定去寻回这个召唤。”
第2封情书，在麻园清水汪汪的河塘边，瞥见一个戴斗笠的小姑娘在水里掰芦笋，写道“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第3封情书，在麻园大水井舀水喝时瞅着几个少女在井口沿看各自的倩影。写道：‘’偶而低头看太阳，却见太阳也在笑，笑成一汪甘甜的水呀，你无法抑制地醉了。”
……
五
麻园的水，一泓清泉，曾经深深地印记在一个少年的心灵。她是那么纯真、多情而浪漫。当有朝一日，她日益干涸，她不再纯清，她污浊不堪。这是世俗的眼光，如一层层无情的抽丝，剥去她美妙的身影，如花的笑靥。
我哭了，凝视自己，我真的哭了。不为别的，只为了曾经心中的乐园。生活往往这样，有时偏偏掩盖了美丽的一面，而把颓废与沮丧呈现世间。然而清者自清，别因难料世事而一蹶不振。时空流转，生活最终会把善良、纯净、美好的本真还给自身。
六
三十几年过去了，当我再次坐在麻园静寂的水泥堤塘遐思时，已是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了。麻园的四周，稀疏的厂房、荒芜的耕地、还有些断壁残垣。麻园的水，正安详地躺在堤坝内向东流淌。正凝神间，岸边厂房出现一个男子，拿着水桶，到堤塘里提水。下来了，又上去。上去了，又下来，周而复始。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也许现在的人们已无法遇见迷人的麻园，但是没关系，梦依依，水之梦依依。写下忘不掉的麻园，拾起赖以生存的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