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飘扬的鹅毛
第二十章：租个女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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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一 章： 我被炒鱿鱼了
（上一章回顾：人这一生，多少是要经历一些坎坷的，若不是死过一次，定不会更加珍惜生命，我现在才明白，活着是多么重要。意外，有时候是毫无征兆的，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挂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脚车祸，后脚饭碗也没了，这事摊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我内心惊慌，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肖铭啊，这次算你好运，要不是摊上车祸这事，住院了十多天，集团本计划要求公安介入调查你涉嫌经济犯罪，有人举报，你在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供应商好处共计达几十万......”
几十万?倒没有，有些夸大其词，最多十几万，那也是迫不得已，逼着拿，买车，我自己有些积蓄，加上按揭贷款就够了。不知道谁这么用心良苦，既然，职位已有人代替，那早已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职场如战场，一不小心，中枪身亡。
“李总，你觉得我一个小小华南经理能收到几十万吗？现在零售实体经济也很不景气，你也知道，我车祸前一天，陈老板都跳楼了，为什么？因为没钱啊，老板们都没钱了，怎么可能有钱给一个采购？”我也许还想再做些辩解，或者说想为自己正名，毕竟几十万太夸张了，这需要证据的。
“你先别激动，举报是一码事，既然有人举报，那也绝对不是子虚乌有，但也需要证据，我考虑到公司名誉，你也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公安介入这事，是我压下去了。”他点了一根烟，也许他也明白，唐僧到了女儿国，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
接着又说：“陈老板跳楼之事，新闻媒体虽然没有直接说跟我们公司有关，但，有报道他前一天的行踪，其中有一条来我们公司要债未果，是你接待处理的。”
躺着也中枪？陈老板自己死了倒好了，竟然也把我拉下水了。
公司资金问题没有给供应商结款，这事也算我头上？他们在公司围堵闹事，是我把屁股擦了，最后，却惹来一身骚。
公司需要一个替罪羊，没错，那就是我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李总，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那我明天就不来了，感谢您几年来的栽培。”
说罢，我准备起身走人，感觉呆着特没意思了，还得感谢李总的大恩大德没把我抓起来。
“等一下，就急着走？我知道，陈老板这事，你是冤大头，但是，没有办法。另外，运营那边需要人，不妨去先去那边呆着，等风头过了，有机会再回来。”也许是李总看我可怜，还想给我一碗饭吃，不至于立马就失业了。
我笑了笑，表示感谢，很明显是想炒鱿鱼又想做人情，或者说炒鱿鱼不想给赔偿款。
最后，我回到我曾经的办公室，只能说是“曾经”了，收拾个人物品，即刻就离开了我工作六年的公司，心中有许多不舍，虽愤怒，但也充满了感谢。
在门口，我抱了一箱子东西，车也没了，只能打的，不巧，却遇上了思雅，我问她干嘛来了？她说过来结款。
我说以后工作上的事情不用来找我了，有人接替了，她一脸疑惑，问我什么情况，我大概说了一下，她愤愤不平，款也没结，开着车子送我回家了。
我说不用，她二话没说，搬着箱子放了后备箱。
我彻底离职了，突然变成了失业人士。
就这样，李总说的没错，既然受伤了，就多休息些时日，我百无聊赖地在家里睡觉，听音乐，学英语，看电影，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惬意地放松自己，本想一个人出去旅行，走走看看。
但答应我妈带个“女朋友”回去过中秋，本以为，工作没了，我和思雅再无交集，租女朋友这事算是一个玩笑罢了，谁料，她说既然说定了就不能毁约，于是，买了两张回老家的高铁票。
这一刻，思雅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可却是租回去的。
到家已是次日黄昏，老家这时候穿两件衣服了。
平时，我爸这时是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然而，今儿却没见着，我在门口喊了一声我妈，她在厨房听到我回来，匆忙跑出来，乐呵呵地接过我的行李还有思雅的包。
思雅叫了声阿姨，我妈笑开了花，她以为这就是未来儿媳妇了，我内心却忐忑不已，谁知道我妈一高兴，把陪嫁的传家宝都拿出来送人，可就有点尴尬了。
电视剧不都这样演的吗？我心里嘀咕着。
“我爸呢？”我喝了口水，问我妈。
她脸色一沉，说：“哎，我都没跟你说，上次检查，医生说是食道癌晚期，估计过不了一个月，所以你爸也不打算治疗了，现在躺床上呢，所以我才想办法叫你回来，但又怕耽误你工作。”
我妈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出来了。
听罢，顿时，我喉咙哽咽，我终于明白，我妈为什么非要我带女朋友回来，原来是想要见最后一面。
“我上次打电话，问你情况怎么样？你还说没事。”说罢，我赶紧去了房间看我爸。
我爸蜷着身子，昏暗的房间里两只眼睛放着光，我循着那光，进去了，他半躺半坐着，背靠在床头，床边还吊着一瓶营养液，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我开灯，叫了一声：“爸”。
他点点头，从两片干裂的唇里吐出几个字：“回来就好。”我握住他干瘪的手，早已被岁月风霜的手如树皮般书写着逝去的光阴。
我絮絮叨叨地陪他聊到深夜，他交代我，他死后就埋在屋后的小山坡上，他已经去踩过点了，那里可常年看到我妈，也能望见我归途的路口......
我已泣不成声，我知道他时日不多了。
夜里，我妈把床铺得好好的，还特意去镇上买了红色四件套，知道我带女朋友回来，我本不想和思雅一个房间，但为了不让我妈怀疑是租来的女朋友，硬着头皮也要睡在一起了。
不过想多了，我们什么也没做。
也许这是我一生最低谷的时候，车祸，受伤，住院，车子坏了，接着失业，以为这是最坏的，没想到，回家后，晴天霹雳，我爸不行了。黑夜里，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那是我爸亲手一砖一瓦建起的房子，如今，他却要走了。
思雅一直在安慰我，像安慰一个受伤的小男孩，她抚摸我的头，轻轻怕打我的肩，我躺在她怀里如小时候躺在我妈怀里一样，此刻，也许这是全世界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在我心灵最脆弱的时候，她给了我力量和爱的港湾。
次日很早醒来，我去房间看我爸，他拉住我的手，指了指外面，他已无法开口说话了，我半天才知道，他想叫思雅进来，他把我们手放在一起，紧紧握住，原来，他要我早点成家。
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歌《父亲的散文诗》，我泪流不止。
一九八四年
庄稼还没收割完
儿子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
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邻居家
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
狠狠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
泪流不止
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一九九四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
离开了人间
儿子穿着白衬衫
跑进了校园
可他最近有些心事
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
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儿子已是
真正的男子汉
有个可爱的姑娘
和他成了家
但愿他们
不要活得如此艰难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
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
是的，我的父亲老得像一个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蜷缩在被子里。似乎昨日还踩着踏脚车带我去看电影，今天却已奄奄一息。
一个人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内心在想什么？定然是很痛的，毕竟有太多放不下人和事。
他担心池塘边的鱼是否喂饱，他年年期盼稻田里的谷子有丰收，他舍不得跟随他一辈子的烟斗，他担心我还没成家，他更放心不下陪了他三十多年的伴儿，所以，他说要把他埋在屋后，死后能常年看到我妈。
我爸去了，是在我回来的第三天，第七天下葬了。那棺材，他从医院回来后，自己拿着锯子去山上砍了两棵长了十年的老杉树，找了木匠做了两副棺木，他说一副留给我妈。
思雅充当了未来的准儿媳妇，给他戴孝了。这个债如果要还的话，我深知，也许只有情。
我爸走了，他生命里只留下了庄稼人不朽的精神，以及对我们无私的爱。我妈没了往日的笑容，也没了那如雷贯耳的声音。
我也要去深圳了，我又要开始重新去开启我的人生之路。
可是，这路该怎么走？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回望我父亲的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