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骊:是鹰就要搏击长空

2006年的一天,刚上高一的飛骊和父亲谈到了将来的职业选择,他说,“我想当官,要管很多人,还要当特别拉风的那种官。”父亲纳闷了,儿子心心念念要当外交官,为此以优秀的成绩考到了有公派留学名额的省重点高中,竟然打定主意改当大官,难道是鬼迷心窍?会不会误入歧途?

几天后,父亲郑重其事地说:一个男人必须对自己负责。随后父子俩确定了雄鹰计划,制定了成为空军飞行员的实施路线。第一步是招飞入伍,第二步是军校毕业成为飞行员,第三步是成为优秀飞行员。

在别人看来,14岁的飛骊想要成为飞行员,那不过是一个笑话。身高170厘米体重却有76公斤,跑两步都要喘粗气,视力只有0.8,单是身体素质关都过不了,更别提文化成绩了,身在重点班但成绩得倒着数。

对飛骊而言,困难是激情的另一面具。他开始跑步,父亲在后面骑车跟着,就这样解决了身材与体重的问题。视力问题可能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儿,学校门口恰好新开了间视力保健馆,收费高昂但不保证效果,耳朵备受折磨后奇迹般恢复到了1.2。与此同时,其他身体上的问题也手术解决了,飛骊终于具备了各项基本身体素质。三次全面体检,据说涉及1800项内容,累计九天时间,换来四个字:体检合格。这个结果来之不易,几个月前体检的医生还苦口婆心地建议他“别瞎折腾了,努点力考个好大学吧。”

经过严格的政审程序,下一个关卡就是高考。距离高考仅有86天,以摸底考试成绩来看,飛骊考取军校一点希望也没有。他开始拼命学习,困了喝红牛,累了喝红牛,每天只睡3个小时。就这样得偿己愿,原来不及格的数学、物理等科目都向满分靠近了,考到了空军航空大学,开启作为飞行员的大学生活。

尽你之所能想象军校的生活吧,磨砺是必然的,但无法预料苦与累。每年都有为期70天的强化训练,期间每天只做三件事:体能训练、队列训练、整理内务,说白了就是跑步、走队列、叠豆腐块。正是这些训练,让普通人逐渐转变成令行禁止、服从命令、团结统一的军人。

为期两年的基础学习期,类似于地方大学的公共通识课程的学习,其实还有很多不同之处,例如跳伞、拉练、野外生存。第一次跳伞,这名未来的飞行员站在舱门口,和许多人一样不敢往下跳,最后被教官踢上一脚,翻滚出飞机。拉练类似于武装越野、穿越火线、武装泅渡、无线电定向搜索目标,部队徒步行军,在大山深处驻扎,每天进行大强度训练。野外生存训练,要求在只有一瓶水、一块压缩饼干、一把匕首、一个降落伞包的情况下在丛林中生存48小时。这位未来的飞行员被投放到山里,在漆黑中搭帐篷,第二天清早才发现旁边就是坟头,没能辨别出可食用的野生植物,只好忍饥挨饿,最后竟干啃起玉米豆来。

为期一年半的航理专业课学习,对一个极度厌烦数理化的人而言,是种折磨。力学、工程力学、流体力学、空气动力学、飞机动力学、气象学、飞机构造学、发动机构造学、飞行原理、气动原理等等这些课程,仅听名字就头皮发麻,终于一一通过了。

最后是为期半年的初教机训练,主要任务是筛选空中适应能力强的人员并培养基本驾驶术,从这一刻起淘汰时时存在,只要有一个细微的环节不过关,就会被挡在飞机门外去警卫连站岗。飛郦,未来的飞行员,站在PK台上,看着一个又一个昔日的同学和战友失败,无时无刻不担心下一个淘汰的就是自己。踉踉跄跄,跨越了这个阶段,他成为正式空军飞行员——30%成飞比例中的一员。

此刻,不是飞黄腾达的开始,而是又一个零点。训练还在继续,从喷气式飞机到二代战斗机,再到三代战斗机,还需要六年的刻苦努力才能成为优秀的空军飞行员。

头号威胁是安全事故。一起训练过的师兄双双撞机,一死一伤。死神笼罩周身,让人不寒而栗。训练并不会因此而停止,那就更加投入,磨砺飞行技能,才能把死神推得更远。除了安全以外,最大的隐忧来自于停飞的威胁。

大多数人会被停飞,停飞的理由也各式各样:文化停飞是学习成绩不好,挂科超标;身体停飞是训练中身体损伤不再适合飞行;飞行技术停飞是空中接受能力慢动作不协调;空中不适应停飞是做特技动作呕吐、昏厥等不适应状。

这种担心变成了事实,由于飞行安全问题,这位以大将为奋斗目标的空军飞行员停飞了。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飛郦的梦想,就此画上不圆满的句号。踏踏实实喝几顿大酒,心里变得空空落落,一个男人的骄傲,一名军人的职责,一群停飞战友的寄托,就此卸下。

飛郦收起翅膀,重新确定方向,自学法律、经济、管理上,开始打拼作为“普通人”的人生了。就在身心调整好并且鼓足了勇气和信心离开部队时,接到了复飞通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比中彩票还难得。

回到部队,继续飞行。

怕过吗?飞行员是高危职业,而军人总在一线。空中的硝烟从来没有停歇过,每天都会拉响警报战机升空迎敌。“我无时无刻不害怕,但心里有另一样更珍贵的东西”。那是他对蓝天的热爱,是作为男人的情怀,是作为军人的荣耀。

打开视频,镜头中,父亲问:“儿子,你长大以后想要干什么啊?”五岁的小飛郦扬起小脑袋:“我要开飞机,我要当英雄!”小男孩转眼之间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空军飞行员,他正在为实现更高梦想继续努力。

鹰击长空。雏鹰的梦想是起飞,雄鹰的梦想是翱翔天际,俯瞰大地。有爱就有梦,有梦就去追。




后记:

这篇文章从构思到完成耗时两周。我在两种题材中游移不定,写成非虚构的人物特稿,还是以他为人物原型写成短篇小说?写了将近2000字的小说,觉得不对味儿,PASS掉。守着一大堆材料,我无法把它们编织起来。

最后的构思是写成非虚构的故事:飛郦如何实现飞行员的梦想。我想透过文字表达他骄傲的性格,忍痛割爱放弃了诸如他父母的成功教育和军人的爱情难题等内容。我尽量平静地叙述这些情节,不添加个人情绪;尽量抽离叙事者“我”,避免在文章中的尴尬角色。所有的情节都是真实的,但在编织的过程中有一些刻意的结构。没有使用小标题,是为了避免把主题切割地支离破碎。

对飛郦的了解来自于他的公众号、我和他的电话以及故事会现场的交流。文中简单粗暴地使用了他本人的很多话,并且没有加引号,是不想造成阅读障碍。所以我只算作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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