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名
1969年深冬,寒风依然是往年的那么大,可雪一下就是十来天,暂暂停停,积雪快没过我这个七岁孩儿的膝盖了。
昨天晚上听外婆跟大舅商量说,明天是腊月二十七了,今年没有三十夜,离过年只差两天了。你得把小河边那块自留地里埋藏的几百斤甘蔗[1]卖掉换钱,赶在二十八那天拿我们家分得的6斤6两盐肉票到区供销社把肉买回夹,要么过年就没肉吃了。
我听要过年了,心里乐滋滋的。心想:过年了,外婆给我做的那套新衣服可以穿上了,终于有吃肉了,还有鞭炮放了!我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得入睡,最后还外婆捏了几下屁股强迫入睡的。
我看见外婆把几年攒下的棉花从桶子里掏出来,她弯着腰坐在椅子上,右手纺车,左手指撮着棉花“嗡嗡”的纺着棉线。一下又看到她躬身坐在织布机前,双脚不停地踩着踏板,那梭子有节奏“咔吧,咔吧。”来回穿梭。又清楚地看到外婆从染铺背着一捆青色棉布出来,她打着哈欠坐在油灯下给我做衣裤。我穿着新衣服上下打量,感觉裤子好像有点短了,我又坐下试试看,裤脚刚没过膝盖下面点点,整个小腿全露在外,觉得小腿凉嗖嗖的。我咳嗽了几声,醒了。哦!原来我的一双小腿凉在棉被外面了。
天亮了,我撵着跟大舅到小河边自留地翻甘蔗。尽管大舅用锄头掀雪开路,但走在后面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跟着。小河被雪封冻了,我们直径踏过对岸。
大舅推走了积雪,铲掉覆土,甘蔗露出了脸儿,我喜出望外地盯着它们。大舅目择了一根小的,抽出递给我。我握着甘蔗一端使劲往身上一抹,迫不及待地咬开一道口子,嚼了起来。好甜的甘蔗啊,我终于吃上你了。
大舅麻利地把那些大根甘蔗抽了出来,用事先准备好的麻绳捆成挑儿,然后再土盖住余下的甘蔗留着来年栽种。
事完之后,他挑着甘蔗过了小河,直奔三里之外县城而去。我也敢怠慢,屁癫屁癫地跟在他后面,走着跑着。
一会儿工夫,到了县城集市场。大舅放下挑儿,抽出扁担,解开捆绑麻绳,把一捆甘蔗的稍头靠住临街的墙上备卖,立即把另一捆甘蔗摆弄成三角叉状站立着等侯买主。我忙着解开脚绑,抖掉绑带上的雪儿,重新绑住小腿。一双赤脚丫子从那双瓦口矮胶鞋抽出来,冻得通红。其实鞋早已被灌入雪末儿融化湿透了。
这条街卖甘蔗的人可多了,但买甘蔗的人更多。大舅的甘蔗,直径大,节长,最受买主亲睐,很快两捆甘蔗卖个精光。
大舅领着我到新华饭店吃了一碗米粉,米粉连汤下肚,暖烘烘的。填饱肚子之后,大舅小心翼翼地掏出“盐肉票”看了看,然后把这三天卖甘蔗的钱数了数,看他心里盘算着什么?
“走啊,我去供销社称盐肉去。”大舅对我说。
我跟着大舅转街过巷到了城郊区供销社。看见买盐肉的队伍排了一长龙,大舅急忙挨着最后一个排起队来。在一旁玩的我时不时看见三三两两的人提着一两块盐肉,从里屋高兴地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舅提着两块大肥肉走了出来。我跑上前用手摸了摸厚实后肥肉,手指贴上了盐末儿。
接着,我们到隔壁供销商店,大舅买两斤红片糖和几挂500响的鞭炮及一团大炮。称好之后,大舅取了一小块给我吃,看着营业员同志用报纸把糖包得严严实实的。
回家路上,雪又开始下了,雪花飞舞着,跟在后面的我,看见大舅头发上都白了。有时候雪花不小心钻进了后脖子,凉嗖嗖的。我从口袋掏出那小块红片糖,不时的用舌头添了添,好甜的糖啊,甜到了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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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