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好好过了个年——不用想着初八要去上班,心里几分得意。看着家也随着逐渐凌乱,一心想着把木心送去学校,让家清闲一会儿,我也清闲一会儿。
木心的幼儿园在一个主干道与支干道的交界处,离我家只有一步之遥,通常,花五分钟送她入园后,我和羊叔总感觉悻悻然,如果天气好些,便更加悻然,悻然这路的短暂。于是我们便想出个法子,绕幼儿园一个大圈后再回家,了以对自然的眷恋。
今日虽有劲风,仍不掩盎然春意;送完木心,我们径直走上幼儿园侧边的小桥。
忽然听到一只猫叫声从桥下传来,声音虽小,但急促,声音中带着嘶哑;我顺着叫声看去,小桥下的河道里,一片绿色的浮萍上卧着一只黄白花纹全身湿透的猫。它眼神哀楚的看着我,并努力发出嘶哑的嚎叫。那河道大约四、五米宽,猫卧着的地方离地面大约有三米,河床两侧是由光滑的石板砌成的。看样子它已经试过很多次想要跳上河岸而未及。此时的大黄花猫看看我,又看看高高的河岸,进退两难。很明显它在求救了。
我本不是猫奴,也不养宠物;没有那呼之欲出的本能的善,想趁春风正劲,一领风光的走掉。
因为桥离幼儿园不过十米,还有两个应该是刚送完孩子的家长也在离我们只有两三米距离的地方讲话,我猜她们也应该听到猫的嚎叫了; 既然她们如此泰然,不救猫于我也就不用心生愧疚了吧。
但不知怎的,我还是低声对羊叔说“这猫好象在求救”。
他说“是的“。
此时我脑海里出现了夏目漱石《我是猫》里最后的那个画面来,那只猫,那个书里会思考会说话,只是说话没人能懂的猫,掉进了那口缸里,回想着自己那短暂又漫长的猫生,在和世界道别的那个情景,它明明看得到天,明明只有两公分就能伸手够到的生的缸沿,却没人能听懂它无奈的猫语,一命归天了。
回过神来,我又看看那只大黄花猫,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河岸,奋力的跳跃,它还差那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隐约听到羊叔说到去看看能用什么救它上来,聪明如他居然想到了幼儿园的四大护法(那是我偷偷给可爱的保安叔叔们起的名字)。
由于羊叔经常接送木心,木心乖巧伶俐,又难得见爸爸接送孩子,四个保安经常跟羊叔打趣,其中一个会说“你们何时弄个金星、火星、土星呀?”,另一个会说“这孩子,被你们养到了”, 每到此,羊叔都心里美美而脸上羞涩的一笑而过。一来二往,虽然话不多说,但好像他们与羊叔结下了难以言说的默契,若熟人,又不知姓名,若陌生人,又天天相见。
记得有一次,幼儿园要退给家长大概是拓展班的费用,门口排了一条长龙,恰好我们两个去送木心上学,其中一个保安看到羊叔,赶紧上前说,“这个家长要赶着上班的,很忙的,你先进去领吧”,我家那个楞头青当着绵绵长龙的家长队伍回了句“我不赶着上班”,然后走到了队伍了最后。我站在桥上,看着这尴尬又美好的人间风景。
于是,今天,羊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四大护法了,他们有神器,除了有警棍,还有一个一头有一个大夹子的东西,我一直不知道是个什么法器。只看羊叔和他们沟通,没有听清,只看其中一个护法在摆弄他的大法器。我目测了一个,他们手上那几件法器的长度都不够两米,只能近身肉搏歹徒用,救猫估计是没戏,但其中两位护法还是拿着他们的法器和羊叔向小桥走来。
走近小桥,他们也发现法器无技可施。
就在此时,对面的街道社区服务中心走出了一个穿蓝色衣服的环卫工人,手拿一根长竹竿,竹竿的一头有一个网兜,竹竿长约三米;三个男人便不约而同的朝环卫工人招手,动作整齐划一,环卫工人不急不徐的走来,听他们告知情况,然后穿过护拦,到了离猫最近的一则岸边开始捞猫。
这时,旁边的那两位家长也过来安慰大黄花猫,让它稍安勿躁、等待救援。
可是这只大花猫却被环卫工人的大长竿吓着了,并没有配合进网,而是用尽全力游到了河对岸的另一片浮萍上,再次奋力上跳并企图抓住石板璧而未遂,又跌落在浮萍上,惊恐并嘶哑的嚎叫着。
这时,环卫工人却不急不徐干起了活,他把刚才救猫一侧的河面上的垃圾和枯叶用网兜打捞上来,一边对猫说“我还要干活呢,我先干完这边的活,然后就去救你哈!”
此时,站在桥上的六个人都憋着气,替大黄花猫捏着把汗,其实环卫工人并没有耽误太久,可是看客们却焦急万分。
环卫工人打捞完一侧的垃圾后沿着桥的外侧,踩着桥边的管道缓缓走近了猫这侧的岸边,又开始捞猫,大黄花猫还是不肯入网,网不够大,如果猫不配合是断不能将猫捞上来的。
大黄花猫在逃网的过程中与环卫工人进行了大概四五个回合的博弈,终于看到它几乎无力再游走了,不情愿的落在那张青绿色的网里,不再挣扎,任由环卫工人把它拖上岸来。
我想,这下,它可是累坏了,结果就在网落地的一瞬,大黄花猫矫捷的飞奔过马路消失在了马路对面的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