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换弟!对,换弟!”电话里的声音好陌生,但这个名字可是太熟悉了。我努力搜索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的模样,可终究也还是模糊的,清晰可见的总是那个塌鼻子小眼睛撇着八字走路的小姑娘。长大成人后应该也是见过的,只是太少太少了,以致都没留下多少记忆。
换弟,是我小时候的前后街坊,又与我同龄,自然是经常在一起的玩伴。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们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运行,似乎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
我们曾一起入学,那时候还实行降班制,也有称作“蹲级”的,也就是考试不达标的话就要复读。到第二年,她降班了,到第三年又降班了。这便在小伙伴们之间落了一个不小的笑柄,有调皮的男孩儿还因此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做~~“仨一年级”,见了面常常就用这个绰号代替了名字,她不反驳,抿着嘴微微撇一下就算做回应,似乎代表尴尬抑或是委屈。她总是容易被人嘲笑,在家也不大受父母的宠,小时候就感觉她的这个名字似乎并不是为她本人起的,里面掺杂着许多别的含义。可无论如何她总是默默的,好像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也不大见她因委屈而流泪。
换弟早早就辍学了,她的学习生涯始终没有走出过那个小村,长大后好像也不曾参加过社会工作,再后来嫁到几公里外的一个村子,据说后来又离婚了。第二次婚姻仍是那个村庄,老街坊们若是说起这事,不知怎么似乎总有一种“怜中带笑”的意味。这样一个人生,在通常意义上看来,其生活一定乏善可陈,然而昨晚她在电话里说“孩子小时候我瘦了,现在好了,哪样都很好孩子也很懂事,家里什么事都用不着我操心。”
这当然是人们挂在嘴角上的所谓平常人生的小确幸,然而难道不也是令许多人羡慕的一种人生么,比如我,就没有换弟的悠游自在,没有她的平和与自足,我甚至享受不到众多人都比较容易享受到的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相形之下,远不及她活得更本真更幸福,因为她从来不为诸多遭际而悲苦,这也便无所谓坎路与坦途,她也许根本不去做任何无意义的思考,她选择的是坦然接受。
去年暑期特意去到一个几千里之外的寺庙清修,听一位师傅说,“该来的必来,该去的必去。坦然接受就是了。”原来小时候的换弟,竟是与生俱来的觉悟着。
或许无人怜爱也不去自怜的生命,自会有上苍眷顾。岁月如常,一切静好!
昨天晚上当我们结束通话后,我点开了手机新建联系人一栏,正要填写名字时忽然犹豫了,踌躇良久,末了写下了这样两个字:焕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