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罗兰说:这世间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如果这世间只能有一种人被称为这样的英雄,那一定是像我妈妈这一辈的中老年妇女们:并不是因为她们有多么“伟大”的母爱和奉献精神,而是因为她们在经历过外界环境和自身家庭的巨大变化之后,却依然乐于去探索这个不确定的世界,去尝试那些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我妈今年54岁了。
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阿姨”,前两天在科目三的考试中拿到100分,顺利拿到驾照。我妈兴奋地在家族微信群里发了个大红包,一边享受小辈们的恭喜,一边跟我“邀功”说:“你看我考过驾照了,你是不是应该买量车奖励给我”。我笑着说“好,给你买”。
我妈说她的下一步计划是学英语,她已经下载了一个英语跟读软件,每天跟着读10分钟课文、上传自己的录音,就会有老师来根据录音打分并给出提高的建议,据她自己说每次都能得到70分。
老实说,我觉得像她这样英语基础薄弱、又过了学习黄金期的中老年妇女,能拿到70分已经是很厉害了。不过我也没有很明显地表扬她,因为夸多了怕她骄傲。
我妈还有好多好多计划,比如跟她的好姐妹们组团出国去旅游,等退休了弄个小菜园子自己种种菜,或者搞个老中医诊所。
对于她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想法,我也尽量支持,就像她当年支持我一样。
不过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时光倒回到五年前,我妈会不会想过自己的临退休生活会越来越丰富多彩。如果倒回到十年前,她会不会想过,那一年她在机场送走了出国留学的女儿,心里又担心又难过,却只敢回到家再偷偷抹眼泪,转头还要去照顾自己病重的父亲。
如果再倒回到二十多年前呢?倒回到她自己也是个年轻小姑娘的时候,她会不会想过,当年那个从小村庄里走出的自己,如今也已经在大城市里扎了根,饱览过半个地球的好山好水了。
我猜想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定不会想过自己未来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在工作还能包分配的年代,没有人会想到要去做什么职业规划、生涯规划。就算有,后来的生活恐怕也跟计划完全不一样了。
她们也未曾想过之后的几十年会出现各种社会大事件,改革开放、金融危机、房价上涨、互联网普及等等,每一件大事都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她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
除了这些大事,还有更多的生活琐碎小事,日复一日地消耗着她们,直到鬓角染上了白发。
曾经看到一篇留学生写的文章,说她觉得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就是那些在机场拿着大包小包去看望子女的妈妈们。她们可能很少有机会可以出远门,但却可以为了孩子,一个人拿着沉重的行李,穿越大半个地球,去到一个语言都不通的陌生国度。
对于这一点我深感其然:小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妈妈无所不能,出了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长大了之后才懂得,很多事情对她们来说也是第一次,也会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惶恐。她们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有缺点,也有局限。
但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她们很厉害,因为无论经历背景如何、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有着一股韧劲,去努力为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可能性。
虽然由于各种各样的局限,她们的努力未必科学有效,终其一生可能只达得到别人的起点,但确实把我们推上了更好的一个台阶,让我们有机会看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所以,无论她们是不是优秀的模范妈妈,都是我心目中的平凡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