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沾湿了梦;
黑夜,流亡枕边。
站在时间的源头,
卧榻而行,
醒来已是江南三月。
从心思考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很多人焦虑,很多人迷茫,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困惑:如何提升自己?如何获得真正的成长与进步?或者庸俗点说,如何高效地走向成功?不同的角度,必然有不同的思考。我首先想到的是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的一段话:
从本质上讲,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那些生来离群索居的个体,要么不值得我们关注,要么不是人类。社会从本质上看是先于个体而存在的。那些不能过公共生活,或者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过公共生活,因而不参与社会的,要么是兽类,要么是上帝。
是的,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学界对此也并没有什么争议。我们把思考继续延展下去,作为社会性动物的人,必然会受到环境的影响,但环境对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不妨拉大思考的尺度,即环境如何影响人类文明?其对人类文明的影响又有多大?然后,我们又可以回到原先思考的问题,甚至进一步思考:当代个体应该寻求什么样的环境以获得成长与进步呢?
环境与人类文明
科学界一般将文字的出现作为界定文明的重要标志,通常人们把文字出现以后的历史称之为人类文明史,而把文字出现以前的历史算为史前史。研究发现,文字出现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不超过6000年。我更喜欢把前者定义为狭义的人类文明史,把后者与前者的总和定义为广义的人类文明史。此时,或许你不禁会问,什么是人类文明?或者说什么是人类文化?王东岳先生对此有一个精辟的定义:
自然生存环境缔造生存结构,而文化是人类面对生存结构所形成的行为体系总和。
通俗地讲,就是人类面对环境所产生的谋生行为结构,或者更简单一点,谋生就叫文化,或者有智力的动物谋生的方式。
西方文明:冒险、自由、契约、平等精神和抽象思维
学界把西方文明称之为两希文明,即希腊文明和希伯来文明。前者首先是指古希腊文明,其次也包括之后的古罗马文明;后者是指统治西方千年之久的基督教文明。从地理位置看,无论是古希腊,还是古罗马,两者均位于环地中海地区。另外,希伯来是犹太教的发源端,犹太教又是基督教的根源,而基督教真正成为独立的宗教并广泛传播却有赖于罗马帝国对地中海周边世界的统治,特别是最终从被压迫者的宗教变为统治者的宗教。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把西方文明称之为环地中海文明似乎更为合适。
地中海位于欧亚非之间,相当于一个内湖,水面风平浪静,人们穿越之后就可以进行充分交流。其周边地貌多山石,土地贫瘠,故粮食产量较低。随着当地人口的大量繁衍,粮食不足以供应,便迫使其进入半农业半商业状态。当地的人们把东西做得很是精巧,以期换取粮食,于是也就有了经商和创新精神。然而,经商是一个冒险活动,要跋山涉水,以及面对诸多的不确定性,需要独自或和几个合作伙伴一起冒险经商,由此缔造了冒险精神、自由精神和契约精神。由于初始的商品遵循等价交换原则,即使对方是异族,但发生商品交换的时候彼此也是平等的,所以又缔造了平等精神,这几个精神恰恰是西方人的基因。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不断的经商和交流,初始的象形文字逐渐湮灭,拼音文字产生并逐渐成熟。这引发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即拼音文字作为一种抽象符号一旦产生,任何此符号的具象概念必然消失(比如说从具象层面上,没有人看得懂“sun”是“太阳”的意思),要想建立概念则必须在一个严密的逻辑结构中推导(比如说“sun”是太阳神的居所,或者“sun"是轻核聚变的天体,请注意,都在“是”的后面,也就是由谓语来给主语这个没有概念的符号定义),这就逼迫着西方人进入一种病态的用智方式,我们可以称之为逻辑强迫症。也即是你说每一句话,想每一件事,你都得在一个逻辑结构中推导,由此形成哲科文化的思维基础,并最后导出科学。
东方文明:集体协作、国家主义和具象思维
学界把东方文明称之为两黄文明,两黄指黄河和黄土。黄土高原的形成原因及过程不是本文的重点,故不赘述,但可以说下黄土高原的一大特点,即土壤特别松软。当雨水来临,水流冲击松软的黄土,使之随水而动,黄河便由此形成。而到了中原,也就是河南一带,水流变缓,河道变宽,泥沙沉降。这里有一个地理常识,即中国所有的河流都是向东流的,且以河南为临界点,地表倾斜度产生了巨大差别,以西倾斜度变大,以东倾斜度变小,于是水流大改道,形成黄河冲击平原,最后形成华北平原。就这样,中原形成了三块原始农耕基地之一,另外两块分别是尼罗河流域和两河流域。
由于中原的土壤细腻而松软,因此用石头等简易工具就可以耕作,中国的农业文明也由此发生。因此,中华文明的前身是中原文明。另外,在中原,由于树木偏矮,古人只要一把火就可以把树木烧光,这叫“刀耕火种”。然而,农业文明一旦发生,人口数量便立即爆涨,但土地资源却不可再生,所有人只有集体协作,才能更好地应对粮食问题。由于有血缘关系,当时的人际关系简单和谐,人类文明由此得以展开。因此,中国从很早开始就讲究集体协作、国家主义,而不会讲自由。
更为重要的是,当时的自然生存环境及其引致的生存结构并没有使得中国初始的象形文字走向湮灭,而是保留下来并逐渐发展成熟。这种符号系统和拼音文字差别很大,前者甚至连主谓语法结构都可模糊化(如“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描写),直观而具体,故不逼迫言语者之逻辑序列化和系统化。这种具象思维使得中国的艺术极为发达,以至于在唐代,中国的半抽象写意画就已经出现,达到极高水准,比西方的写意抽象画早了一千多年。然而,这也造成中国不产逻辑模型,一切以“试错法”的经验或技术为目标,由此造成哲学与科学失落。
在这里,技术与科学并不是一回事。那么,什么叫技术?实践经验在前,事后找一个理论把它贯通起来,这叫技术体系,即技术。什么叫科学?恰恰相反,逻辑模型在前,先做一个猜想并建立一个逻辑模型,然后拿实践经验来检验并修正,这叫科学。因此,科学和技术在思维行为方式上是恰恰相反的。
环境与当代个体
从上文不难看出,自然生存环境强烈地影响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和演化,人类早期的生存只能面向自然,最需要抗争和挑战的也是自然因素。当时人际处于血亲关系,简单而和谐,不构成生活中的挑战。然而,随着人类文明越来越发达,人际关系也愈加复杂,自然环境对人类的文化影响也在急剧减少。特别是处在当今科技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时代,自然环境对个体的影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社交环境对个体的影响则愈加重要。于是,我们不禁思考,当代个体应该寻求什么样的社交环境以获得成长与进步呢?答案很简单,即时间的源头。这是因为:
立于时间之源,哪怕你卧榻而息,也能前行不止。
时间的源头——地理属性
伟大的现代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未来已在此处,只是分布不均。
未来真得已经来临了?若是如此,它又在哪里?
根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已被学术界证实的结论:
大质量物体的存在导致了其周围时空的弯曲。
一念及此,我们可以联想到另一个问题,即如果一个地方的资源足够多,它会不会造成时间的扭曲呢?事实上是可以的。此处的“资源”一词,想象空间很大,但可以用一个地区的密度和浓度来概括,这两个概念其实是经济学家周其仁在今年6月20日举办的粤港澳大湾区论坛上提出的。
什么是一个地区的密度?
以旧金山大湾区为例,该区域仅占美国土地面积的0.2%左右,但是有几万家高科技公司,其中还有一批世界级的公司,有几所世界级的名校,密度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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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粤港澳大湾区为例,该地区的密度已经在中国领先了,0.6%的土地面积创造了中国13%的GDP,相比京津冀和长三角,这里单位土地面积GDP最高,单位土地面积发生的经济活动最活跃。
简单的说,一个地区的密度代表着该地区单位土地面积的价值。此处的价值是指各种要素的价值加总,不仅包含GDP价值,还包含人力资本、金融条件、各种物质条件等要素所产生的协同效应价值。
什么是一个地区的浓度?
以旧金山大湾区为例,该区域有各种需求,从军队的需求到民间的需求,从本土的需求到来自全球的需求。整个湾区最大的特点是,高频率互动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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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粤港澳大湾区为例,该地区的浓度不够,周其仁认为应该吸引人们为解决重大问题来工作,要拥有世界情怀,打造世界级创新地区,还要增加互动,包括香港的金融与深圳的创造、东莞的制造之间的互动,以及高等院校与产业界的互动。
我对此的理解是,一个地区的浓度应包含两个方面,即文化氛围和深度互动。前者是指拥有积极的企业文化氛围,诸如宽容失败、不迷信权威和世界情怀等等;后者是指各要素与资源彼此之间的深度互动,犹如齿轮间更紧密的联结,其本质是信息的交互。两者相辅相成,后者则更为重要。
拥有足够多资源的地区或城市,它的密度和浓度足够高,创新和价值创造的可能性也足够大,那么,它必然是信息的源头,必然是时间的源头,未来也已然在此处安放。从近期《麻省理工科技评论》(MIT)发布的2017年度全球50大最聪明公司分布来看,它们主要集中在硅谷、东京、中国的北京和深圳等地。而从申请专利数量的地区分布来看,东京周围这一区域排名第一,第二位是深圳和香港,接着是旧金山湾区。从地理属性或者空间这一维度来看,上述地区或城市均是时间的源头。
时间的源头——人本属性
财新·世界说CEO安替曾谈到一位前辈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来到北京的第一个五年,你就认识了你这一辈子所有的敌人和所有的朋友。
为什么?因为北京是个资源高度集中的地方,这种资源集聚造成的效应叫同侪压力。同侪压力通常是指与自己在年龄、地位、兴趣等方面相近的平辈之间施加的影响力。一般来说,同侪压力会给自己造成一种积极的效果,即被动进步:
for god’s sake,你看大家这么优秀,你好意思早晨超过 6 点起床吗?
当然,处在硅谷、北京等空间维度上的时间之源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能强烈地感受到同侪压力,还有一个关键要素是加入核心圈子。我认为,核心圈子包括以下两个维度:
- 你所在领域的,或者说你想要进入的领域的,比较top的那个圈子
- 聪明人社群,可以是线下的或线上的,但更多基于个人的兴趣,比如量子学派、开智社群、哲友会等
后者往往更加容易加入,同侪效应也许会打一些折扣,但其必要性与不可或缺性是毋庸置疑的。正如前面所说,聪明人社群更多基于你的多维度兴趣,它往往能给你提供一些不同的思想接口,甚至某些群友独特而有见地的逻辑系统会刺破与颠覆你的原有认知体系。一言以蔽之,聪明人社群会带给你无限的可能性。
前者的难度相对更大些,也需要更长的时间周期,关键突破口是成为一名认知学徒。认知学徒( Cognitive Apprenticeship )是由美国认知心理学家柯林斯和布朗等于 1989 年提出的情境学习的一种教学模式或学习环境。其提倡合法边缘参与,从情境中学习。这个概念理解起来并不难,其实就是说:
进入相关情境,找到自己的学习共同体, 然后学习者刚开始围绕重要成员转,做一些外围的工作,随着技能增长,进入学习共同体圈子的核心,逐步做更重要的工作,最终成为专家。
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当你做学徒的时候,绝对不能批判性学习,而是要盲从。这和我们读书,特别是读一些思想性著作非常相似,即绝不抱有任何偏见地去读书,用这样的方式去读书,你才能达到所谓的学习效果,也就是才能吸收别人的想法,以及别人想法的合理之处。那么,做学徒,我们为什么要盲从呢?假设你都有批判的框架了,那你还要学它干嘛?只有你去掉这个框架,你才需要学习。你需要学习意味着你需要建立新的框架,而建立新的框架当然包括接受偏见。事实上,当你接受偏见达到一定程度,拷贝老师达到一定程度,你自然会理解,那个偏见产生的原因,并且会修正那个偏见所在的认知体系。
然而,很多人还存在着这样一个问题,即: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从事什么领域的工作,或者说,我至今仍未找到我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
既然这样,那你就不必急于选定你一生的事业,你的当务之急是发现你喜爱的是什么。这是因为,如果你想要把从事的事业做好,那你就要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大家想一下,莎士比亚会一边咬紧牙关一边努力工作来写出伟大作品吗?当然不会。他在享受他的乐趣。其实,乍一看,似乎再也没有比决定你喜欢的是什么更容易的事了,但实际上这是个很难的难题。部分原因是我们对大多数职业很难有个准确的认识,另外较为关键的是我们无法了解一些工作,因为还没有人从事它们。后者似乎无解,前者却存在着一些突破口。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答案是你若想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那便任性和试错吧,但试错有时间成本,所以你需要走到时间的源头争取挽回你浪费的时间。硅谷创业教父保罗·格雷厄姆在写给高中毕业生的一篇致辞中说过这么一句话:
不要对未来做出任何承诺,不要为自己设限,重要的是做那些你感兴趣并且会增加你的选择余地的事情。
是的,不要对未来做出任何承诺,不要为自己设限,你的生命本该由你自己的好奇心来锻造。
结尾与反思
环境的力量真的很强大,也很奇妙,大开大合中又见细腻,它既可以影响人类文明的发展与演化,又可以影响每一位当代个体的成长与进步。站在时间的源头,就是站在信息的源头,也是站在趋势发源的前端,那是历史开始的地方,更是为你的卧榻而行提供无穷可能性的地方。关于时间的源头,我们可以总结为以下三点:
- 在时间的源头,我们能最早获得少数人掌握的信息量,这也造成了与大多数人的时间差,而时间就是价值;
- 能够理解这个信息量,感知时代的脉动,理解趋势的方向;
- 将其理解放大到一个多数人世界,比如中国大陆市场,这是在引领趋势,让自身成为趋势的一部分。
站在时间的源头,前两点都可以获得与习得,但第三点就不那么容易做到,它不仅在考量一个人的认知积淀,还在考验一个人的实践与协同能力,甚至还需要一些小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