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一步步打算从小城市回到大城市时,朋友们众说纷纭,有看好的,有不看好的,毕竟大城市的房价就像一座大山难以逾越,想要立足,付出的代价是个未知数。
有个朋友曾开玩笑说,你没发现你们是反着来的么?别人结婚有孩子了,就想着稳定下来,而你们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大城市奋斗。
是的,如果在没结婚、没孩子前我们就在一个大点的城市打拼,四五年的时间,足以稳定,尚不用此时忍受着骨肉分离之痛,四处奔波讨生活。
这就是在奋斗的年纪选择安逸的结果。
我的丈夫就是在安乐窝里待久了的人。正如花盆效应那样,在一个类似花盆的狭小空间里,人为创造一个温室,人蜷缩在这个安乐窝里,很容易丧失斗志,不思进取,得过且过。
我们相识时,他在县城的一家国企从事着维修工的工作。国企安逸但不是铁饭碗,他的岗位是最没前途的,经常黑白双班,累死累活,加班加点,技术含量低,工资涨幅远远低于物价的上涨幅度,我不敢想象十年后。
我们的家乡小城真的很舒服,生活方便压力小。有熟悉的亲戚网络,托关系办事一点不难,房价适中,房租便宜到几百块,回农村老家半个小时的车程,在这里,我们有车有房,生活应当很惬意。
然而,在县城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落后的标签。落后的群体思维,脱轨的管理,处于淘汰边缘的落后科技。我害怕在这舒适区,消磨意志,然后毫无察觉地被时代抛弃。
在我看来,大城市前卫,工资较高,有着很多机会,先进的科技、管理更不在话下,而且房租也是根据热门冷门差别甚大,相比小城市,如果想尽可能多攒点钱,还是有办法的。而小城市的消费并不比大城市低多少,夫妻工资那点钱只够一年的花销,可能略有结余,所以,在我们那里,好多男的都出去打工,夫妻两人一年见不了几回的情况比比皆是。
从恋爱到结婚生孩子,我一直跟先生念叨,农村出身,不是富二代、官二代、拆二代,我们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我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自己升值,否则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工资涨幅不大,路越走越窄,花销却越来越大,我们怎样撑起这个家? 我感觉自己比他妈还唠叨,不不,我远比我的婆婆更唠叨。
一切的悲喜交加总是接踵而至。
前年,我们的期房尾款十几万东拼西凑交了,迎来了我们的宝贝女儿,我们花干了所有积蓄,包括老人的,还借了十万外债。然而,就在此时,公公的心脏病加重,需要动手术,手术费不算多,十万左右,我们那时手里仅剩一万块。
这下好了,现实就这么骨干,中年的尴尬已经提前来临。
公公发病一个月后,先生从国企跳槽,凭着自己的专业优势和一点小聪明,去了当地一家民企做机械设计。那个企业关系户聚集,100人规模的企业居然养了8个会计,领导们通过换租厂房捞油水,我当时就断言,那个公司迟早要凉凉,果不其然先生干了一年,那家企业就宣告破产了。包括我当时所在的企业,裙带关系、家族式经营,都是这座小城安逸、舒适、落后的缩影。
大概先生也意识到,小城市无法安放灵魂。他终于跟自己父母深谈,他说再耗下去,我们会越来越不值钱,想趁年轻去外面的大城市学技能、积累经验。那一刻,我被惊掉了下巴。
我佩服自己的预言天赋,对风险的防控意识既是我的专业,也是穷怕了。
我的家庭条件很不好,我半工半读读完大学,四年艰辛让我体会到了穷是多么的可怕,因为穷,卑微到尘埃,没有尊严没有追求,没有格局,成为钱奴,充当了4年廉价劳动。
正如有人所说,一无所有是一种财富,它让穷人产生改变命运的行动。
自从参加工作,我就立志通过努力,让生活更体面一点,让父母孩子跟着我们过得不那么将就,要有底气地活着,买得起有品质的生活。回首大学毕业后的四年,无论公司有多小,工作有多杂多乱,我都不曾敷衍。也正因为此,每一个任职的老板对我都不舍得放手。我知道,没有好的平台,只能靠自己深挖掘,一切都是机会,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跨度这么大,从外贸业务转做质量体系,并步入正轨,视为毕生的职业方向,走到今天,我都忘了自己是社会学出身。大概因为穷,太能折腾了,好在没白折腾。
也许有人会说,你那么穷,嫁好一点不就行了,我没底气选择这条路。
女人的婚姻是二次投胎,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真实故事。在这方面,我没有大胆的格局。我的自卑、敏感使我没办法承受嫁接在一个特别优渥的家庭。我经历的一切让我更愿意安心享受靠自己打拼下来的小富即安的生活。
时间在改变着一切,我们从稚嫩逐渐撑起这个家,我们成为了这个家庭顶梁柱。我们为了争取更好的生活,暂时把孩子留在婆婆身边,我们仿佛依然是逐梦少年,只是生活的重担让我们更加稳重。
拿破仑曾说,我们应当努力奋斗,有所作为。这样,我们就可以说,我们没有虚度年华,并有可能在时间的沙滩上留下我们的足迹。
十年后,也许我们褪去了激昂澎湃,只静静地坐在沙滩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享受着十年时光不负你我的青春,用我们的足迹,书写出最勤勉的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