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有个习惯,傍晚的时候我会坐1路或者4路公共汽车,那天到了建国门立交桥我就下来了,我看着桥下的车辆,回头又看周围的这些高楼大厦。当我环顾四周的时候我发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我身边的人都在往前走,而我还那么倔强地坚持却一无所有,十年前我还可以告诉自己和别人我是一个孩子,可是这个时候我都二十多岁了,我已经没有这些理由了,也许那个时刻我是一瞬间感受到了青春的那种最残酷的意味,但同时我又感受到了:我的青春不能够仅仅是这样,然后我就突然间想到“晚安北京”这四个字。”
“晚安,北京“,《歌手》中听到汪峰的这一段独白,让我回到了去年9月的北京一夜。
那一夜凌晨四点,我合上电脑,在培智胡同沉沉睡去。据说京剧名角杨小楼曾住在那里,我看着名字却隐约只闪过《霸王别姬》的影子。
两个多小时后我起身开始收拾,那是2017年9月17日的早上,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正当时的黄花和瓜蒂点缀在丝瓜枝叶上,点亮了胡同的早晨。
走出胡同,十几分钟之后我就来到了前门的人山人海之中。
又一年的北京马拉松即将开始出发,喧嚣之外,平静在心。
“放低这半生几次执着,我爱着世间无常,风吹过云动还是心动欲辨时都已无痕”,这是我2017年第一次踏上马拉松的跑道,无论如何,北京我来了!
“关键是我站在桥上的时候并不是励志的,不像电影那样:我张开双臂,冲着底下喊,根本不是,你知道我那个难过得……真是无法形容,我又没法跟任何人说,我也表达不了那种感觉”。
是的,那一刻并不是励志的。尽管攒了每个月将近300K的跑量,尽管“跑得认真 跑得扎实”我又一次极力实践,然而过程却起起伏伏,犹如那一阵广州的天气,瞬间由阳光灿烂到暴风骤雨。
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刻通过狭窄的入口通道跑向B区出发区,从天安门广场开始,尽管3万人的参赛队伍并不少,跑在长安街上,我感觉到的却是一阵辽阔。
其实在前后左右都是水流般的人群,这辽阔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有赛前那狭窄拥挤的入口作对比?或许是因为我终于放下了纷扰跑在北马的赛道上?或许是因为前一夜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幻觉?……
总之,我开始按着节奏跑在长安街上,经过了复兴门桥,木樨地桥,新兴桥,又往北过了航天桥,花园桥,慈寿寺桥,车道沟桥,长春桥,火器营桥经过了海淀公园附近。
“因为无畏,所以无惧,我们所有人的青春都经历过这段时间。反过来看,人一生当中,没有任何时刻,比那个时刻更有力量。” 在海淀的五年,在春光明媚里、在风沙中、在四季交替骑单车穿行在中财、人大、北大、清华、北外等等各大高校的时光,在海淀公园迷笛音乐节的呐喊和 Pogo都是力量。
跑过海淀南路和知春路,跨过学院路上的学知桥,那时已过24K, 我依然是满满的力量。折返回到学院路上的30K,时间刚过2小时31分。“2014年经过此处是2小时40分,又开始进步啦”,那一刻我暗自庆幸。
路边的加油声渐渐少去,那一阵读过的文字又开始浮现。
“我明白了很多事。他人笑你,是正常的,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你当时都没有做好,没有做到,你有什么资格豁免被他人嘲笑?你的哭泣,你的遭遇,和别人的痛苦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么?每个人都想召唤上帝,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快要过不去。他人鼓励你,那是你助燃的汽油;他人笑话你,也许是你汽油里的添加剂。”
《就这么漂来漂去》,那是韩寒的赛车手生活记录。
“但,如果你准备好去打仗,你就得知道敌人扔过来的不会是面包。你准备好去探险,就得知道山谷里没有七尺大床。对于刚过了三十多的人来说,以往的岁月可能是不断的迎接新人进你的生命,以后的岁月也许是不停的送走旧人出你的生活。当然更不排除每一个自己走得更快。”
那一刻我想起6月突然逝去的好友Louis, 想起了那个周五和Daniel& Simon难得的再聚首,笔下写着“这次你最快”,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我又想到了8月的一次训练,我在乌云中冲进江边,跑在二沙岛的暴风雨中,折返回到海心沙又是雨过天晴,回到东塔已经平静如初;
无论多么不舍,逝去的已经不会再回来,跑过的每一步也成了过去,变成了新的开始。
我的双腿还在奥森外围的路上不断迈步,心思已经开始随韩寒的6号赛车漂来漂去。
“它曾是一台没人看得上眼的工程测试车,现在是一台冠军赛车;它曾让我万念俱灰,也曾让我欢欣沉醉;它会莫名脆弱,也会异常强大;它如每一个你我,但你我此刻也许正挨着鸡窝。我教它如何行驶,它教我如何坚持。或许它会是欢庆照片里的主角,或许它是照片外的摄影师,但它终于站在它要在的位置上。”
蔡崇达从阿太那里学到“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这像极了我们肉身和跑步的相互依赖。“自己喜欢它,自己还同它一起,那便足够。”“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在跑步的路上和身体对话,不也是一种释放?
“每个人的身体,都有厚的地方,它们各不相同,有些人厚的是手上的老茧,有些人厚的是背上的污垢,有些人厚的是脸上的老皮,我愿自己厚的是心脏的肌肉。”
几个小时后,我已经又在飞往广州的高空里。漂来漂去的24小时,见了些老朋友,跑了一场步,来了次对话,又回去热气腾腾地战斗!
晚安,北京,五味杂陈的北京!
《晚安 北京》(汪峰)
我将在今夜的雨中睡去
伴著国产压路机的声音
伴著伤口迸裂的巨响
在今夜的雨中睡去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们
风会随子夜的钟声北去
带著街上乞讨的男孩
带著路旁破碎的轮胎
随子夜的钟声北去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们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孤独的人们
我曾在许多的夜晚失眠
倒在城市梦幻的空间
倒在自我虚设的洞里
在疯狂的边缘失眠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们
我觉得越来越有些疲倦
听著隔壁提琴的抽泣
喝著世事煮沸的肉汤
越来越有些疲倦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们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孤独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