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已经头痛很久了。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也许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吧,她自己这么想着,一边走出地铁站。地铁站里的屏幕上滚动着最新的新闻:连环强奸案新添受害人,但凡报警的受害者都离奇消失。
哪有什么离奇消失,安洁看着屏幕上记者喋喋不休的嘴脸,心里想着,无非是杀人灭口。
这座城市不分昼夜,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不知疲倦。
来到机场安检口,安洁打完卡,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同组的小张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最近人多,安检口这边再添俩人都忙不过来,你倒好,又迟到。”小张的性格向来是有话直说,脸上藏不住心事。
“还不是那案子闹的,强奸犯还带灭口的,不是说第三个报案的女孩子前天也失踪了吗?警犬都出动了,全城翻遍都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路过的主管也忍不住凑过来说着,“闹这么大,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当然扎堆往外跑,避晦气!”
机场的凌晨是繁忙的小高峰,人群大批涌出,赶着红眼航班。负责安检的安洁和小张在柜台前,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安检篮,一边对着屏幕校对机票信息。
“你去盯着行李那边吧。”小张努努嘴。
安洁知道小张不喜欢自己,于是顺从地坐在电脑屏幕面前。
一件件行李在红外线的安检仪器下面呈现出各种色彩,细长的是耳机,方方正正的是书,不规则的最多,鞋子,衣服,包包……所有的事物都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形状。
忽然,一团色彩引起安洁的注意。
那是一个蜷缩的人形,红色的,在绿色的行李箱框架之内静静地一动不动。
“啊……”安洁忍不住站起来。
“小心!”一个小女孩推的巨大的行李箱开始倾斜。安洁还没反应过来,小张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行李箱,周围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张回头看着安洁,眼神中有责备。
“怎么不来帮忙啊!”
“刚才……”安洁指着屏幕,哪还有什么人形行李,一件件普通行李安安静静地移动着。
这是,一个想法突然涌入她的脑海里:那些报案后消失的女孩子,都是被杀死后装进行李箱里,运到外地去了。
“什么呀?”小张不耐烦地走过来。
“有个行李有问题!”安洁跳起来要去检查行李。
小张把她按住。“你闹够了没有。你最近迟到,愣神儿,忘东西,要是生病就请假休息。”
安洁不再说话。
机场人海茫茫,那个行李箱再过安检之前,安洁之留意了大约一秒钟,印象中是一个浅绿色的行李箱,很大,像是女人用的。
屏幕上红外线显示蜷缩着的红色人体,像烙铁一样印在安洁的脑海里。
“不行!”安洁又一次站起来。新闻报道上面女孩子父母的哭泣声响起在安洁的耳边,她要做点什么。
“你说箱子里有人?”主管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紧张的安洁。
十分钟后。
公交车开过来,安洁下车,垂着头。
她耳边响起主管刚才说的话,“安洁你上个周不是去了医院吗?要还是不行就再休息几天。”
如果再休息下去,估计自己就得走人了。安洁盘算着,房租,水电……这份工作不能再丢了。
上次去医院怎么说来着,失眠,记忆力减退,还是压力过大?记不清了。唯一记得是做了脑部X光检查。说起来片子还没取,不如今天去取。
安洁往医院方向走去。
下班晚高峰,公交车站人很多。
这时候,一个浅绿色的箱子映入安洁的眼帘。
浅绿色,似曾相识的大行李箱。
红色的人形。
安洁忍不住哆嗦一下,抬头看去,拖着行李箱的身影穿着严严实实的驼色大衣,似乎是一个女人。
她的箱子似乎很重,她走得很慢。
安洁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背影上看是女人,但什么女人会走路姿势这么奇怪呢?安洁心里想着。电视上报道的强奸犯每次都不留下任何线索,难道是伪装了性别。
安洁心里打了个寒颤。
走啊走,拐过一个有一个路口。绿色行李箱终于停了下来,安洁抬头,女人居然来到了医院。
医院走廊里安安静静。行李箱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为什么要来医院?安洁心中越来越迷惑。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平静。
“来办住院啦?”护士打着招呼。
“是啊,临产期快到了,这不,东西都带全了。”裹着大衣的女人打开箱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婴儿用品,再一抬头,女人大衣解开,抚摸着高高的肚子,姿势吃力地合起大行李箱。
安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的笑笑,往外走。
“安洁!”一个声音响起。
安洁愣愣地回头,小护士准确无误地看着她。
“叫我?”安洁想不通。
“你这个周要取X光片啊,忘了?”小护士扬着手里的大信封。
“我……”安洁抬头看着醒目的“妇产科”三个字,陷入迷惑,“我拍的是脑部的片……”
小护士没听见她嘟囔,把X光片的袋子直接塞在她手里。
黑色的胶片滑出纸袋,一寸一寸,安洁的瞳孔放大。
X光片上是子宫的扫描图,一个婴儿的形状蜷缩在里面。
“安洁你怀孕了。”
一瞬间安洁头痛欲裂,很多画面涌入脑海。
“连环强奸案新添受害人,但凡报警的受害者都离奇消失……”
她忽然回想起来了,自己上个月经历了什么。
她就是连环强奸案受害人。
她不敢报案,她不想消失,她更不想接受所发生的一切。
于是记忆真的变得越来越混乱,有的开始消失,有的开始错位,记错上班时间,看错行李物品……但唯一不会错的,就是肚子里,那个由于一场暴虐行为后遗留下来的小小胚胎,永远不紧不慢地生长着。
她手里的X光片上,婴儿蜷缩在子宫里,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噩梦。可这画面,却刻在她的潜意识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行李箱里蜷缩的人体。那是她噩梦在现实中的投射。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安洁抱着X光片,最终蜷缩着身体蹲了下来,发不出一点声音。
暮色四合,灯光开始一点点点亮,城市如同一艘华丽的轮船,霓虹灯会掩饰罪恶。
独自来到这座城市打拼的女孩,没有权利发出呼救。
她们是小小的尘埃,不会被任何人注意。
夜晚又一次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