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得病了,我是不久前才意识到这个病的严重性,那是因为我回家了看到爷爷的样子。
还在读书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爷爷得病住院了,当时我以为只是小病小痛,只是后来弟弟就发信息给我了,“爷爷是晚期,然后路都走不好,有时候脑子还会犯糊涂,基本是等、等着看接下来会怎样,医生都束手无策了。”我一听,也大概知道弟弟在犹豫什么了,就特别难受,交代好弟弟要好好照顾爷爷,多陪陪爷爷,让他自己要乐观一点开心一点,没事多带爷爷出去走走什么的,可是弟弟就回我说:“爷爷都走不好路了,都不能带出去。”我听了就开始哭了,明明之前能一个人到处溜达的人,吃完饭后还能去找人打牌,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我妈还叫我元旦回去看看爷爷,可是我元旦已经约好了朋友去玩了,住宿的都订好了,再者,学校离家有七、八个钟的车程,真的是很折磨人,所以元旦也就回不去看爷爷了。
期末考后,回到家已是傍晚,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爷爷。
掀开蚊帐,爷爷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我。“爷爷。”我唤了一声。
“嗯...”好一会才听到了回答。爷爷抬起手,我赶紧握住。谁知下一秒,爷爷的眼睛就泛起了泪花,我看见了也是非常难受,拼命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爷爷会好起来的,一定的。”
折腾了一会,爷爷睡过去了,奶奶告诉我:“你爷爷右边的身体都动不了了,吃喝拉撒都要别人照顾,以后你就多来看看他,陪陪他,多和他说说话。”
“好。”
接下来每天没事就往爷爷的房间窜。
“爷爷要喝水吗?”“爷爷要起来坐坐吗?”“爷爷要上厕所吗?”“爷爷吃饭!”“爷爷该吃药啦!”虽是这么问,有时候爷爷还耍小脾气,一定要我奶奶喂,一定要我奶奶陪,没事就问我你奶奶呢,有时候脑子糊涂了,问完没一会又要问一遍。
爸爸在外打工,妈妈也有生意要忙,叔叔又有好多事情要忙,还要照顾自己小孩,所以奶奶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喂药喂饭,还要伺候爷爷洗澡上厕所,没事爷爷还要叫着奶奶陪在身边,说着含糊的话,手还四处乱指,真的搞不懂爷爷想表达什么。
最近爷爷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了,只能吃流质的食物,而且每次吃不到一点就喊着不要了,所以每天只能为爷爷点心,以前奶奶也时常给爷爷煮点心,只是以前的点心是面条汤呀,猪骨汤这些,现在爷爷只能吃麦片或者牛奶了,加上每天要吃几次药片和中药,所以每天都要扶爷爷起起落落好多次。爷爷现在连坐都要倒了,所以就只能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喂。每天都是如此。奶奶本来身子就很虚了,想象一下,差不多就是皮包骨,六十多斤,以前还动过手术,落下了老是会咳嗽的病根。那段时间奶奶还感冒了,看她每次干完活人都快倒了,可是爷爷就是执拗地要奶奶照顾,其他人不准让碰。所以奶奶那段时间是强撑着一直照顾着爷爷。
有时候还各种挑剔,各种任性耍小孩子脾气,各种胡言乱语,也许不是胡言乱语,只是爷爷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最近也只能说单字,所以我们只能一遍遍问,一遍遍猜测,看爷爷到底是想干嘛。有时候终于能说长一点了,可是说一半就没有下文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最近老是看到下面的场景。
奶奶坐在爷爷床边,问爷爷:“要不要吃点心啊?”
爷爷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奶奶,不说一句话。
“还是要上厕所吗?”
仍是不回答。
然后爷爷突然就手伸出来指了指窗,并喃喃道:“那个...那个...”
“什么呀?”
爷爷用手挠头,没了下文。奶奶也是好脾气,就坐在床边,等着爷爷想起来再回答。
有时候爷爷说要吃点心,煮好了又死活不肯吃了,奶奶只得一直连哄带骗,爷爷最后才肯吃,有时候爷爷还会发脾气,虽说只有左边身体能动,也没啥力气,但还是一直用左手推掉盆碗,一生气眼神就变得超凶,我都不敢看他。有时候就一直说叫谁谁谁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结果来了又说没事,或者又不知所云。
有时候奶奶看爷爷睡了想走,爷爷一下子就睁开眼睛,拉住奶奶不让走,然后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奶奶只得俯身去听,又是各种猜测,有时候有亲戚来慰问啥的,奶奶又得给爷爷讲(爷爷有时候会记不清谁是谁),给爷爷讲最近发生的事;给爷爷讲来看望的人;给爷爷讲要好好养病,要认真吃饭吃药,子子孙孙都想和他更加长久地一起。
没事奶奶就一直:“这种草药你爷爷煮了喝很好,等下来煮。”
“你爷爷想吃点心啦,楼下猪骨汤去热一热。”
“我煮碗面给你爷爷,他最近都吃好少,真烦恼啊...都不知道他想吃什么。”
“那边的牛奶拿来一下,我冲给你爷爷喝。”
“下边的樱桃把核去掉拿来给你爷爷吃,记得切细细的。”
这段时间,奶奶真的是以爷爷为中心,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去照顾爷爷,有时候家里人不在,奶奶一个人要把爷爷扶起来,都要费劲好大力气。有一次奶奶在洗头,爷爷突然叫了奶奶,奶奶洗一半还得跑出来看。虽说晚上有穿成人纸尿裤,但是在白天,爷爷有时候也会不知道自己要上厕所,所以奶奶也洗了不少次爷爷脏脏的裤子。
有次爷爷被抱出去晒太阳,然后望着窗户,突然一直说:“坏婆娘,坏婆娘...”
奶奶就问:“谁是坏婆娘啊?”
“你,是你,坏婆娘,坏婆娘....”
奶奶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是坏婆娘,你是糟老头子,我们俩才能凑一块...”
这是和奶奶得闲的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我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爷爷到底是不是头脑清晰的时候在说。
哦对了,我小侄女还写了一封信给爷爷(当时我还在读书),据说爷爷看了,然后听了我们鼓励的话,就流眼泪了。那个时候,头脑应该还是清晰的,被人扶起来也能坐着,就是说话不是很连续但还是能听得清,记得我回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告诉我要好好学习,然后还问我要不要零花钱什么的,而今身体每况愈下,既坐不稳了,说话也几乎不会了,“不要”这句话倒是很顺口,吃得越来越少,睡得越来越多,但是奶奶依旧是惦记着爷爷的点心,补药什么的,有时候爷爷会生奶奶的气,因为爷爷又表达不出来,奶奶又猜不到爷爷是想说啥,爷爷就会生闷气,但是奶奶从来没有怨言,一遍遍地哄爷爷,一遍遍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爷爷气坏了身子。爷爷一有一点什么动作声响,奶奶都要匆匆赶过去看情况,我就默默感慨爷爷能娶到奶奶真的是太好了;我有这样的奶奶真是太好了。
平时爷爷奶奶都有午睡的习惯,今天奶奶的朋友来找奶奶,奶奶就跟朋友聊了很久,送走朋友后奶奶就挺困的了,打算去睡觉了,可惜爷爷又不知道嘴喃喃地在说什么,还牵住了奶奶的手不让走,奶奶于是便问:“肚子饿了吗?”
点头。
“冲奶粉的话最近你不是不喜欢喝甜的东西吗...”
点头。
“那我下楼煮一点面馍给你吧。”
“好...”小声微弱的回答。
于是奶奶煮好喂爷爷吃完才下去睡觉。要知道,奶奶困的时候头脑都是昏呼呼的,身体也很无力,奶奶这几年做什么事都挺费劲的,连爬个楼梯我都看的有点....虽说奶奶照顾爷爷是情理之中,但是爷爷就很喜欢奶奶来照顾他,好多次就只肯让奶奶来照顾,奶奶有时候就拖着疲倦的身体,强撑着精神,照顾着爷爷。记得有一次我想喂爷爷吃饭,爷爷直接把我推开了,奶奶来了才肯吃饭。现在倒是不会了,只是只有奶奶的话他才会听得进去,也只和奶奶说话,也不能说是说话吧,就是有给反应。
奶奶说,爷爷以前就有点大男子主义,家务事不会帮忙,孩子也不帮忙顾的,全是奶奶自己在操持,有时会拌嘴,但是都不会很严重的那种。奶奶可以说对我们这个家付出奉献挺多的,无怨无悔,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特别地疼爱孙子们,奶奶所做的事带给我不仅仅是感动,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奶奶叫我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奶奶教我待人待事应该如何,奶奶还一直把好的给我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奶奶了。
不管怎样,爷爷是我永远的好爷爷,奶奶也是我永远的好奶奶!
希望他们都能长命百岁,希望爷爷奶奶都能更加长久地陪伴在我们身边,希望有机会能带他们一起去旅游,希望他们开开心心,没有烦恼,希望能给他们最好,
希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