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15年高三毕业期间。
…前几天里,各种留言本满天飞,老师的、同学的,势头简直都要超过作业,但因为意义非凡,所以每篇还都得态度端正、保质保量、真情实感,尽管过程中内心充满感怀,但手上不可忽视的酸痛感还是让人时不时地暴躁到想打人!
我本来打算决不盲目跟风随大流,但在参与的过程还是被拐跑了,终于也是当了一次自己很不屑的“俗人”。
毕业前夕,学校很善良地暂搁了一下学习,暂忘了一下成绩,专门开辟出一晚让高三各班开毕业晚会。从当天下午开始,大家各尽其能,开始为晚上的盛会做准备,我们将生活了一年的教室打扮的五彩缤纷,气球、彩带、我的板报、漂亮的零食、晶莹的酒瓶,还有教室地板上倒掉的酒,和浓度虽小份量却极重的泪。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曼曼和宇儿将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悄悄记录了下来,做成了一个VCR, 它长得让我讶异,也精彩得让我讶异:原来大家的故事已经这么多了,两年如梦……
我回过神,细致地看着其中每个人的表情、神色、当天的光线…一瞬间酸楚感取代了戏谑感,从心里头一阵一阵涌了上来。教室后面,老班已经醉了,和一群醉鬼们说着胡话,或者,心里话。曾难以出口的、曾深藏于心的,愧疚、难受、苦涩。
他说后悔当初拆散了蔡和毛,蔡自顾自的说着,那段感情他曾真的想好好经营,毛没有来,她给那边请了八个小时的假回来拍毕业照,从早到晚,八小时早过,他看不到这俩人醉时诚恳的自白。
小黑趴在班主任身边脸已经被泪涂满,许是力气已尽,声音微弱着喃喃道自己这三年的辛酸:曾深爱的已走远再难触到,大学也似梦,只有朋友了,那是永远不会走掉的。老班眼睛已睁不开,但仍有半分清醒,像摸一个受伤的孩子般摸着她的头:“都会过去的”。
十九班那群曾经傑傲不训的少年此时屈腰站在班爸面前用再清晰不过的口齿向他说出一年终结里的道歉。
李Y向班主任举起酒杯迷糊道: 老师! 虽然你看我不成器,但我从这里走出去一定堂堂正正做人! 语罢酒杯相撞,伴着这清脆一声的是二人仰头畅饮的豪爽,末了李Y长发一甩晃晃悠悠地离去,那背影,是股说不出的潇洒…
此时我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发生,一切曾难以启齿的此时都可放声疾呼。
毛翠翠和张B也哭了,绝对梨花带雨,原来再吊儿啷當的人也会有不舍,也有认真的时候; 星星从此一走许是很难再与这帮人相见,她喝的太多,哭得也太多,我上去劝她放下酒瓶她不肯,我突然也愣了,劝什么呢? 今晚该疯的都要疯够,哭的苦的,该释放的都去释放,太阳要升起雨点要落下,你劝它停下来干什么? 酣畅淋漓,痛痛快快,多好!
尹拥抱了很多人,当他走过来朝我伸开双臂的时候,片刻的诧异,瞬间释然,我放下正在记录场景的手机,诚恳认真地拥抱了这个大男孩; 完了丫丫呜咽地朝我说:“XY,咱们还没拥抱呢。”一瞬! 真的奇妙,只要一瞬间两具温暖的躯体便可融合为一,她一直在我耳边哭,我很心疼但什么也不想说,唯有用尽全身气力去深拥她,这一年与她所有的揪心与快乐,都被我融进这拥抱里,她不肯放开,我便坚定持续的抱着,竭尽全力地,直至松开时双臂已经酸痛得不成样子;
与同桌的拥抱亲切而随性,他面朝我坐着又开始对我俩做一年的总结,我倒是觉得什么都不用再说,笑着朝他伸开双臂,坦然相拥,一抱已够无需多言,记忆里那晚我们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凭理智说一段清楚的话的人,大多数人都醉了,或哭了。阿甘那家伙不知道搁哪画了个妆搞得跟鬼似的在讲台上正换歌着吓得我~ 我上去把她身子往过掰,边掰她边用标准的陕西方言一声接一声的。“奏啥你四要奏啥?!”两三遍了总算掰过来了这家伙!然后捞着她就往怀里塞,她顿时无奈了,还是一口标准的老陕:“咱不要这样子先,我今晚可是很高兴的,咱不要这么伤感地。”… 那晚拥抱了很多人,曼、FJ、甜甜、赵B、宇、DiDi、金阳、瑞康....
完了后写了这样一段话一一“今天很美、很痛、很累、很释放,有从未尝过的甘甜与苦涩,我今生从未如此感动、如此高兴,我拥抱了很多人,我平常厌过他们爱过他们,因他们低糜也曾情绪激昂,但我完全没有预想到在那一刻我会抱那些人那么紧,以至让现在回想起这些的自己感到诧异,他们哭得笑得唱得歇斯底里,我将全身力量集中到手臂上狠狠地拥抱着每一个人,有人在放声嘶吼,用泪水涂满了脸,到处都是酒瓶,凌乱不堪的桌面、凌乱不堪的人群。这一切,都是他们有限岁月里从未体验过而彼时正品尝着的几乎到极致的一种痛&乐”。
语文老师、地理老师、班爸被我们请到了台上,那天晚上只请到了他们,英语老师离席太早,她的性格应该是更喜欢安静点。六年英语学习生涯里她是我最爱的一位,不仅是教的好,更多是她的风度与秉性教会我很多。很奇妙,一个你不喜欢或不在意的人即使声嘶力竭地讲着再好的东西也都无法牵引住你的注意,可一旦你喜欢一个人本身了,她嘴里出来的所有话,平淡的、精彩的、在你耳中都成了最灵动的音符,你不禁放下手中的一切,要听她将一切你知或不知的事娓娓道来…她就是这样一位老师。
思绪回来,要给老师送留言本和礼物了,由各课代表递给自己的大bose,我将它们递给了我跟了半学期的语文老师,班爸抱着MY递上的光头强和熊大仍在那高喝豪言壮语,教室瞬间笑喷;语文老师则大谈文学之重要性,期盼我等将其作为终身学习的对象,真是本性难移~地理老师依旧慈母风范,和蔼的笑着。而后便是各种敬酒与大大的拥抱,无休无止哪。
本来期待毕业季里应该会有几个盛大的告白场面,但预想毕竟是预想吧,似乎到了最后什么憋着的心事都可以痛痛快讲出来,但真的憋着心事的人深知此般痛快其实不易,当他去面对那个人,面对那种已经固定下来的关系,还有自己已经习惯了的角色扮演,以及与那人之间所发生的不为旁人所知的事中自己彼时的心境,再仍去做这样一件会让人诧异惊喜的事,其实是一种很大的考验,即使这种不寻常在毕业季里是一种令人唏嘘赞叹的寻常,但最终能鼓起勇气的终是少数,所以这年头无悔的青春实在奢侈。
就像她,找了所有可以找的人说这几年的心酸,却独独没有找他,事后自嘲自己还是不敢;也有些人借着毕业这个借口拥抱了自己曾心心向往而不敢触摸的那人,这个拥抱对他们而言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心痛与快乐…
我想,相比于一些“happy ending”,这些人的故事似乎充满了伤感与不完满,他们念而不得、他们怀抱着一块残碎的玉石,踉踉跄跄地离开这说不清的高中时光。
但,那才是青春啊!同样的时间地点里,你所拥有的最与众不同的青春啊!
曼在VCR前几乎声嘶力竭的呼唤老班转过头来看上边的东西,班爸也声声答应着,只是不断有人在抢着与这个陪伴自己两年的人交流、拥抱,他也实在无暇顾及,曼不再唤他了,和宇儿侧拥着看着它边看边哭; 我拿着手机手忙脚乱记录着这一瞬间时又觉得那一瞬也狠精彩,转过去刚准备按快门那场景已成过去式。这几天相机从未离身,糟糕的是偏偏那晚忘带了,手机不如相机,在关掉灯的情况下什么都看不到,大家集体摆pose拍合照很容易,叫人就好,只是我想拍的不全是这些,狠懊恼,各种跺脚各种遗憾!说铭刻于心其实可以,那种感觉确实难忘,只是我想记录下产生这种感觉的所有细节,但当晚对此,深感无奈。
第二天早上学校为我们开了毕业典礼,去之前可以预想到它的冗长无聊,只是终败不过随便一个人的劝说:“最后一次,以后想要都没机会了,珍惜吧。”然后就鬼使神差的跟着大部队走了…
今年搞了个成人门,门口还铺了一截四五米左右的红毯,当时看到就愣了,实在想从 那扇门里溜走,只是众目暌暌之下的心还在犹豫,犹豫的时刻里脚载着身子便已经过去了,又愣了,硬是好一阵儿没缓过神来。
毕典正式开始,意料之中的无聊乏味,过去给成人代表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站在成人门的对面把它放在相框最中间咔嚓拿下,心里还是不甘心的想着过就过了,反正我才十七岁过了也没成人。屁股一拧往回走,完了坐那跟大家漫谈,这样差不多一个上午就过了,也是散伙的时候了。
回到教室里又在放《超能陆战队》,大白说要治疗小宏的伤心,刚替他联系了朋友们。
教室里人很多,不过没几个人讲话,相顾无言却又都不离开,班爸还像往常巡班一样在教室转着,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打趣似的开口问道你们一个个咋还不回去?“看电影啊,我们想看电影。”“对啊!”“老师你赶我们诶!刚毕业你就想撂挑子不管啦!”老班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让张B买个西瓜回来,MY给大家发了昨晚剩下的甜瓜,西瓜回来了,吃完了,还是没人走。因为与人有约,我先离开了,走出教室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好像平常周六放学一样,只是刚走到校门口,看到竹林外的栅栏上挂着的“出笋季节,请勿入园"的牌子时突然意识到了这次离开意味着什么,今晚没有晚自习了,明天也没有早读,这群人再也不可能整整齐齐的坐在十八班教室了,我后悔了,为什么走这么早?大家都在教室呢! 转身便往回折,但走着走着我又转了一次头,没再犹豫径直朝校门外走去…
想起走时的情景一一老班从讲桌上拿下大家送他的那束花,说散给大家吧!朵跑的很快,抢了两朵百合一手一个着道:“这时可不宜矜持哝~”我看了看觉得自己更喜欢康乃馨; 屏幕上大白抱着小宏家的猫跟它讲话,我超喜欢那一幕的; 中间最空的地方,FS和朵正在下象棋,旁边坐着胡、宋和MY; 老班耳朵上被别了一朵深红色的康乃馨,大家都在笑,他也在笑,而且并没有把花取下来的意思; FJ背着粉色的书包,上边插着朵棉红色的康乃馨,与书包映衬起来很有好看;教室门口,昨晚的酒瓶还没来得及收拾,整整齐齐站着....
车来了,我插上耳机,里边是河图的《第三十八年夏至》:“她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轻轻和衣睡去不理朝夕…”窗外,周中越来越远…
…暑假已经过去大半了,想想还记得同桌书箱和书的摆放顺序:最左边是资料和练考卷,中间最烂的书箱里是政史地课本和那本历史大资料书,上边放着从英伦风到清新风的文具盒,再过来是我给的试卷夹,右边放着各种丑的笔记本,书箱上贴着高考倒计时,整整齐齐夹了一摆夹子,被我弄没了三个,右侧书桌上贴着自己画的全球气候带植被图,用了一年的黑色水杯,桌上永远少不了的杯中热水,现在还可以想到大冬大里放它在手里的感觉。整天早读不读书搁那儿一个劲儿唱歌,搞得我老想打他。
他很喜欢张学友,整天模仿他的“抽搐音”。对于唱歌,我们平时偶尔也会和两句,用耳机跟我分享过三首歌一一王菲的《匆匆那年》、胡彦斌的《耶利亚女郎》和韩红的《梨花又开放》。明明英语成绩很差却超爱拽英语(白眼),可是对于我,高三后半学期爱上英语他和英语老师都是直接推动力。
在临近高考的前几周里常是上午一放学直接飞奔入宿舍换球服,第一双橙色的球鞋是他爸妈送的生日礼物,一踢足球就一整个中午,正儿八经的废寝忘食,下午第一节课便是补吃补睡…
小雅的课桌离开我的时间比较久了记不太详细了,至少她的第一个杯子是什么已经忘了,能记得的是从那个蓝色带吸管,到粉色木盖上边有个小草,到后来的绿盖玻璃身上一汪水流,到打碎后我唯一喜欢的紫色玻璃杯身印着枫叶,书包上各种笔印,有一个挂了很久的紫色香瓶,就是不挂我送的老说颜色不搭,第一层里经常放着各种棒棒糖,有时会有盒益达,靠我这侧的桌斗里放着笔记本们,包括她记录心情的本本,左侧书箱上贴着从“忘不了”上剪下来的三角函数的全部公式,后来应该换了,一年半里没见过她上课打一次膝睡,见我睡也是很温柔的捏捏或者哼哼哼的乱摇一通基本不会起作用,听我唱歌会主动跟唱的只有金莎的《他不爱我》和刘若英的《后来》,开始我一停她也停了,后来可以独立唱了。高三一年里教室差不多是她唯一的阵地,偶尔在秋天跑花园里捡一把银杏树上掉下的黄叶,回来后摊在桌面上,在上边写上美丽的词句或画些表情…
零零碎碎,就这样记录完了…
不过要说,记录完了的只是那最放肆几天,多是记不完的,那些压抑着又张扬着的、害怕着又好奇着的、无知着又无畏着的我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那些不绝于耳的对话和来自内心的回声、那些在青春岁月里撞破头才肯消停的狂躁的心、那些在压抑着本性却激发出潜力的过程中一点一滴改变的念头、那些弄哭你又骤然离开的“寄居者”……
再见了…我会再见到主角们,但即使他们全体重聚,也再不可能复制出“你们”,过眼年华,相逢几番春换。
所以,永别了,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