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段道湍
童年是一个美丽的梦,充满了甜蜜和乐趣。 童年的春节更像一道彩虹,瑰丽迷人而又令人向往。儿时的我,虽然生活在条件艰苦的农村,但少年不识愁滋味,对过年依然特别期待。
俗话说,宁省一年,不省一节。镜头拉伸到上世纪最苦的六十年代,尽管当时农村生活十分困难,但父辈们对过年从不含糊,就像彩排一场盛况空前的传统游戏,家家户户积极参与,人人粉墨登场,不需要导演,年年程序不变,穷也过年,富也过年。就连那些生活特別困窘的家庭,即便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而在这场游戏中,主角永远是未成年的儿女,享受快乐的也永远是他们,观众则一成不变的是三亲五邻。他们一般都是通过看小孩子们手里端的,身上穿的和腰里揣的这“老三样”,来评判其家庭日子过得如何。
若你家孩子端的饭碗里是白馍和肉菜,身上穿的是“洋布”而不是“土布”衣裳,腰里揣着成攥的“花花票子”(一毛二毛的纸币),证明日子过得殷实,就会被人啧啧称赞。反之,就可能被人耻笑。那这个春节就算白忙乎了,不仅孩子们不高兴,家长也很没面子。
过年的大幕,是从进入农历腊月而徐徐拉开的。首先是把珍藏一年舍不得吃的小麦,拿出来磨成白面,再赶集去割肉、买鞭炮和置办其它年货,缝补浆洗和赶制全家人的穿戴;腊月二十三祭灶过后,开始蒸馍、烙饼、炸油条和烹制年菜等,直到年三十包完最后一个饺子,再贴上迎春对联,所有节前准备才算完毕。一家人都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之中,恭候新年的到来。
从阴历正月初一到十五,是过年的高潮,也是孩子们最为开心和记忆犹新的时刻。从这一天开始,孩子们不仅吃的好穿的暖,还有零花钱和尊严(旧时过年父母不能打骂体罚孩子)。但对父母亲来说,也是最吃紧的日子,辛辛苦苦准备的哪些看似丰盛的年菜,经不住自家一群孩子风卷残云般地大扫荡,仅几天工夫便所剩无几,往往是年节还没过去,日子便又回到了从前。
童年的春节,在带给我快乐,伴我成长的同时,也给我留下了许多晦涩的记忆,至今挥之不去。在那样艰苦的年代,过年就是过关,真可谓是苦中作乐。
首先,要过的是吃喝关。为了春节孩子们能吃上好饭,农村大多数家庭,不得不勒紧裤带,一整年都要忍饥挨饿,一日三餐,顿顿红薯佐以杂粮野菜充饥。那时农业生产力低下,特别是小麦,除了上交公粮之外,生产队分给每个人头仅有30多斤,遇到灾荒分得更少。因此,母亲对白面把的很紧,除了照顾有病的父亲和来客招待外,白面馍饭则成了我向往的奢侈品;“仨月不知肉滋味”,更是司空见惯。
其次,要过的是穿戴关。那时虽然国家也有布匹供应,而且穿着结实美观,价格也不算贵。但生产数量有限,凭票供应。而对于捉襟见肘的农村家庭来说,那些“洋布”衣服,只属于在外边工作或在家乡有头脸的人才配穿着,小孩子们只有空想和羡慕的份。当时在我家也是如此,除父亲和已长大成人的哥姐有资格穿“洋布”衣服外,其他人的衣帽鞋袜,主要靠母亲手工制作。大量繁重的强体力劳动,集母亲于一身,昼夜不能安息,不仅熬红了眼睛,还曾一度十分虚弱。后来大嫂过门加入其中,情况才有所缓解。
即便如此,母亲还是从秋收后就着手准备。先是把棉花纺成线,然后再经过织布、染色、剪裁和缝制等多道工序,最后赶在过春节前,全部准备完毕。虽然那时我家的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但我们每年也仅有这一身新衣服。到了春天,母亲把衣服里的棉花掏出来,做成夹袄继续穿,夏天再把里边的衬子拿掉接着穿,直到最后烂得不能上身为止,但仍舍不得扔掉,由母亲做成鞋子给我们穿。真正做到了物尽其用,没有丝毫的浪费。
最后,也是最难过的一关,就是全家人的花销。那时过年的开销主要是买肉,撕布做衣服、鞋帽和给孩子们过年的压岁钱等。虽开销不算大,每家有百十元钱(仅相当于现在一瓶茅台酒的价格),就能过个丰盛的春节。但当时收入来源极为有限,一个壮年劳动力出勤一天,仅有八分到一角钱的收入,一年算下来进账了了,而且政府还明令规定,不得搞家庭副业,试想集攥足够的钱来过节,谈何容易?所以,为了让这个节过得体面一些,有的家庭不惜用贱卖粮食换钱,导致节后不久,家庭出现粮荒,生活无以为继,又得靠东拼西借度日。有的家庭实在揭不开锅了,就以走“远们亲戚”为名,或全家老小或老人带着孙子外出讨饭,才勉强度过了那些“青黄不接”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仍有几分凄楚,其中苦辣酸甜,只有过来的人才能品出滋味。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时至猪年春节即将来临,写下这些真实而又粗浅的文字,不是为了自揭疮疤,而是为了启迪后人,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用理智、节俭而又不失大方的理念,感恩父母,关爱子女及身边的人,过一个既休闲浪漫而又温馨舒心的传统节日。当是作者的真心和真实用意吧。
2019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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