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那天清晨,有几个外地口音的男女等在何府门前,直言要找范姑娘。
管家出来问何事,得了回应赶紧跑去找慕亦一说。
隔了几日,天晴风暖,荀少爷和天雪的表妹出外踏青,再过不久便是婚期,两人在家庭的默许下见了面说说话,权当了解彼此。
大河边风景壮阔,河对岸的码头船只往来繁忙,一片生机勃勃之像。
微风熏人中,传来一阵琵琶私语,琴声贯畅,平静婉丽的调子中听不出是喜悦还是哀伤。
是河边乱石上闲坐的女子趁着春日晴好,也一同出来赏这风光。
“公子你说,这弹琴的女子可有心事?”她问。
荀启盯着好久,反倒是他似怀了什么心事重重。
他们特意走近路过那女子,却让他瞧见是那不该见的女人,她今天一身白纱,连发髻都簪着白花,喜欢闲言碎语之人便又可嚼舌一番不祥不吉之论。
“听说大人妙手神医,治好了皇上不少顽疾。最近受赏受封不说更是双喜临门?”她站起身来看向那姑娘,冲她友善地点点头,算是一个招呼。
荀启把姑娘拦在身后,匆匆寒暄几句便想离开,哪知范玉放下了琵琶,轻敛乱发,挪了碎步站到一个合适的距离不愠不火地说道:“荀大人医术如此高明,不知这世上有没有大人看不了的病?”
“什么症状?”他还真的回问道。
她自顾一笑,不知前事的人如何能察觉到其中苦涩。“时候不早了,若大人和夫人还想再听曲子可到歌楼来找我,范玉随时恭候。”
“哪个歌楼?你刚才弹的可有名字?”那个姑娘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让荀启摁了回去。
“三斟曲。夫人应不是本地人吧,怕是如此有名的地方都未曾听闻。”她仍是那般笑意,看起来无邪又情深。
接送的马车刚好到了,她让丫头收好琵琶,利索地上了车,留下一个心情复杂的男人和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姐。
范玉没想到只隔了一日,那姑娘独自一人真来歌楼找她了。
她们坐在院子里,范玉轻轻拨着琴弦,唱起自己赋词的三斟曲,看着庭中满树繁花。
“范姑娘为何能如此情深?”她问。
范玉愣了一下,问:“何出此言?”怕是有人跟她说了她的过往。但出乎意料,她只是回说这琴声里藏不住重重心事,听来悲欢无惧,暗里早已心沉似海,有段不可诉说的往事。
范玉笑道:“你只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大人的事倒是知的很多。”
敌不过她的央求,范玉给她讲起了自己的事,当然郑公子荀少爷什么的都换成了别的名字。
“那姐姐你可后悔?”她问。
“后悔?为何要后悔?”
“那个男人不值得你爱啊。”
“你怎知不值得?”
“因为五公子更爱你,只是他运气不好,来长安找你的半路上就病死了,不然你跟着他肯定会幸福。”
“不值得又能如何?终是自己选的路,每晚睡梦里都是这几年经历过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回演,再痛苦也该麻木了,我没这么好的福气能够嫁给五公子,想来终是自己刻薄了真正深情之人,才会遭此报应,偿了更加薄情之人的孽债。”范玉倦容稍显,那姑娘也就不再打扰回去了。
五公子的后事全都处理好后过了半月,范玉才真正要踏上回乡之路。
她只身一人上船,慕亦先派了人到老家通报了音信船一靠岸就有本家人来接她。
长安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她登上船时头也不想回,听到有人在身后喊她站住都觉得像是幻听。
但真有人一把拉住她,是荀启。
“荀大人你还想做什么?”她淡定地问。
他看起来焦躁又恼火,压低声音质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谁?”
“你不要跟我装傻,我知道她上次去歌楼找过你。”荀启抓她臂腕的手一点都不忌讳用力,范玉只是强忍着疼痛笑应:“我就是把自己那些声名不堪的事翻出来给小姑娘看看,好让她长点心眼不要跟错了人。”
荀启一甩手,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船夫在催她赶紧上去不然就开走落了她。
“你今天别想走!”他拽着范玉回了荀府,直接拎着到了大堂里。荀家长辈族人亲眷都在那里,个个看她像煞星似的。
荀老爷一拍桌子,整个屋子安静下来,接着问罪,吓唬,恐吓都有,想让她认罪而使尽了手段。
范玉心里的怒气哪里那么容易让人发现,众人只看她慢慢站了起来,让人端来一个火盆,一碗松油,取了随身带着的琵琶出来,猛地往地上一砸,松油一浇,踢了火盆覆在残骸上瞬时爆了一团火。
“我范玉不过一个歌妓,再有心机也斗不过你们有权有势之人,若问了局外之人谁挑拨离间之多,哪个人的心里不是你们荀家。还有你,你这恶毒心肠的人,为何不一刀了结我非要蔑我清白!你可有一日安睡过!可有一日能安心面对你口口声声的兄弟!”范玉声嘶力竭,控诉起荀启。
众人不明真相,“这又与晏原有何干系?”荀母问。
正想开口,荀启上前手刀落在她的后颈,范玉晕倒在地上,满面泪痕。
他辩解道:“这女人怕是哭晕了脑袋,开始胡言乱语。”
有人通知了慕亦,但她为了何音的事实在脱不开身,就写了封信让人私下给荀启。
天雪表妹毁了婚约,与她真正心上人私定终生,说是听了某个歌女的故事幡然觉醒,不想让自己遗憾一生。
荀启接到信,心里怒气还未消去,在客房里对着冷冷淡淡的范玉不知怎么办。
有人疾步而来,哐的一下踹了门,身后追着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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