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启想方设法收买了范玉身边的丫头,所以才知后来慕亦的行动。那几晚他都安排好了手下守在何府附近,以防万一。
慕亦动身后不久,迅速潜入的荀启就以同样的方式带走了范玉,送到在街上等待的马车里运至离城门最近的客栈,等到天明城门开了,立刻带到荀家在山里的别院。
一路上范玉就算醒了也没有吭一声,荀启开始问了几句,见她并不打算与自己有过多交流也就没有多话。
别院很小一间,因建在山腰整座房子和院子狭长而幽静,从围墙的镂空花窗看去可以望到整片长安城。
把她带上来也花了他不小的力气,怕扯到伤口不能扛,走山路又不能抱,只能扶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去。
他的厚披风解下来给她盖上了,上山的时候不管她有没有听解释道:“你现在还不能有事,等那个疯女人冷静下来我再放你走。”
她终于有了回应:“你就这么有自信能救活我?”
他略感好笑:“你的心脏长在右边,那一剪刀捅下去也没戳到要害,这几天不过就是淋了雨害了伤寒,你以为死这么容易?”
范玉苦笑起来,摸了摸伤口渐渐转成苦痛流涕,无力跪倒在路上。
荀启很不耐烦,责怨道:“郑晏原已经答应了婚事,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她听如此,努力收住了眼泪,同是怨毒的口气怒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凭你一个卑贱的歌妓也想飞上枝头,这种梦也太可笑,如果你安分守己不与他来往何苦落到现在这个结局。”他以一种嘲讽者的姿态仰视她。
“任凭哪一个女人知道你这恶毒心肠都不会愿意托付于你。”她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荀启自己往山上走。
一想到慕亦,她就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不管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必须坚强活着。
荀启略感扫兴,也就无意与她争辩下去了。
别院事先安排好了一个丫头和一个老嬷在那里,他隔一天就会过来替她诊脉,有时病况不好还要守着这女人。一整月下来把他的精神气都熬没了。
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求生念头后,他开始转换了策略。
她住下的几天后,大雨把他堵在别院里下不去。丫头收了碗筷,烧好了热水替范玉擦洗了身子就去堂屋问她主人要不要留宿下来。
天那么黑冷,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他寻思了一会,觉得明天不用进宫在这里正好可以躲开郑晏原就让她去铺了床。
他和范玉的卧室正好在对面,中间只有一人宽的通道,晚上她准备入睡时突然闻到一股茶香,便寻着到了堂屋,见原来是他没走,坐在门口炉上烫着茶。
他特意多备了一个杯子,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扣了扣小桌。
雨还是磅礴,她想此人虽然奸诈,但现在自己已是瓮中之鳖,如果他再有意图何苦这般费周折,于是顺了意思过去一起坐下了。
她身上还是那件披风,荀启瞟了一眼,喝着茶说道:“上次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没料到你反应这么大真想死。对了,你知道这件披风的来历吗?”
然后就是一大串他烫茶前编好的,关于他自己的情爱故事,大致是个跟她遭遇差不多的悲剧。
说了很久,范玉手中的杯子被捂得温热,茶早已凉了,她最后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喏,她也是有一天染了伤寒住在现在你那间房里死了的。对了,当时也是这件披风。。。”
他还没吓唬完,她迅速扔掉了披风想跑回卧室,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对面。
她不知道那间是荀启今晚要留宿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屋子有人,最后只能换到对面被他编故事的房里。
别院也就三间卧室,凌晨时因为在家里的阿定飞鸽传书催他赶早回去,老爷急着找他,荀启便黑灯瞎火下了山没吵醒谁。
早上丫头到范玉房中,却见被褥整齐没有人睡过一般还以为她已早起,哪知到了自家少爷那边发现范姑娘拥被鼾眠立马退了出来,找来老嬷说了此事。老嬷让她心里明白就好,万不可在他们两人面前露难堪。
过了两天荀启才又出现,带了个心腹,也就是阿定过来。
他们等会还要赶去郑家在南山脚下的别院和老爷夫人汇合所以待不了多久,荀启大步走去卧室,留了三个下人在堂屋里,阿定要陪去,丫头赶忙拉住他小声道:“你去什么呀?”
“我就跟去看看人家范姑娘怎么样了,少爷这几天配点药方不容易。”他觉得莫名其妙。
“我说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少爷把范姑娘藏在这里当然有别的用意,你进去不是扫了人家的兴吗?”丫头脸有点红。
看她模样,阿定又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难不成少爷真的只是想金屋藏娇?”
荀启诊脉时总会有意无意提起郑晏原的消息,今天是他们送了聘礼,明天又是两人共赴外地游山玩水什么的。还有,现在这对神仙眷侣已是歌楼的常客,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感情深厚,若是她范玉还有什么念想,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被诊脉的手立刻抽了回去,冷笑道:“我早已声名狼藉,还怕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郑公子,他背后是整个将军府,过段时间科举万一及第,又要关乎到朝廷的脸面,你叫他如何舍身护你。再说他若真有这颗心,怎么不来问我关于你的事,还会像现在与青梅竹马乐不思蜀吗?”荀启压根没抬头过,写起了药方子。
她又无言以对,盯着被面出了神。
日复一日的洗脑竟也慢慢磨圆了她固执的心,一个月后伤势恢复不错了,他问要不要见见郑晏原,她说好,结果清晨一下山,到了郑家门口,却见满眼的喜庆,已有人进出忙碌。
她没说什么,就问道能放她回去了吗。
自己走回何府后,丫头们以为她出外游玩回来了,有几个年纪小的忍不住问她去了哪里长了什么见识。
范玉不知该怎么答就随便搪塞过去随后关上了门拒不理人。
丫头送饭来时会顺带一杯热茶,她见了仍不免想起那晚荀启给她讲的故事。
嘬了一口,整个人清醒不少,思绪混乱中记得与郑公子一起写三斟曲时琴谱上不小心洒了茶,她又只能抄了一遍。
对了那张沾水的谱子去哪里了?她赶紧去箱子里搜,果真找到,只不过上面只有一半,后续写在了新纸上被她早些时候撕掉了。
她认真回味着下半段,却如何都记不起来,下意识想去问郑公子但立刻有声音响在耳畔似在警告她不可以。
也许这辈子再也写不出了吧。她仰头,一口吞了整杯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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