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有一条从东南方向蜿蜒而来的小河,它如一条翠绿的纽带,默默地在广袤的田野中穿流而过,绕过我的村庄,流向远方。
无数次夕阳西下,我站在河沿,痴迷地欣赏着傍晚的美景。遥望着天边的夕阳,拖着最后一缕余晖,恋恋不舍流连于天际。那抹绚丽的晚霞倒映在河面上,给清亮的河面铺上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画锦,偶尔,一条小鱼蹦哒一跃,那幅五彩画锦霎时被击碎了,如点点瑰丽的珍珠般,在水中荡漾开来。
堤岸上,在水里嬉戏打闹了一天的鸭儿,嘎嘎嘎,仰着脖子,胸前挺着个圆鼓鼓的食袋,一扭一扭鱼贯而行。它们仿佛是在告诉我们:小河里的水很清润,小河里的鱼虾实在太鲜美。
劳作了一天的乡亲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汗水走向河边,他们站在水里,双手掬水往脸上来回清洗。清澈的河水在他们的指间欢快流淌,带走了一身的泥汗和疲惫。变得清清爽爽的乡亲们沐浴着夕阳的余晖,荷着锄头回家了。夕阳映着他们古铜色的脸庞,显得分外健硕。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出缕缕炊烟。袅袅上升的炊烟,追逐着落霞,璀璨了半壁江山。空中掠过的归巢小鸟,暮归的老牛哞哞放声,还有妈妈呼唤孩儿归家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有声有色的画卷。临河而建的村子在夕阳笼罩下,显得分外舒适妩媚。
今天,我来田里看看油菜的长势,再次站在河堤上。放眼这条小河的两岸,在这个隆冬季节里,已是草木凋零,小树枝秃叶谢,丝茅草耷拉着脑袋,都干枯了。只有这条小河的水,依旧那样澄澈,缓缓地,不疾不徐,永不止步,流向远方。
小河上的木桥也早已被钢筋混泥土筑成的桥所取代。它将桥墩牢牢地扎进水底,寒来暑往,这座桥静静地注视着小河的水流经自己身边,奔赴远方。
看着这钢筋混泥土筑成的桥梁,从前那条用树构成的木桥跃出了画面:河中间用青石建了一个坚实的桥墩,并排的四棵大树,一头撘在岸上,一头撘在桥墩上,另一端也是如此并排放了四颗大树,然后用半尺多长的马钉两两钉起来,形成一个整体,这样就成了桥。胆大的在上面健步如飞。胆小的,走在上面,透过树的空隙,看到桥下流水叮咚,腿肚子一阵阵发软。这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每次过桥我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真是吃尽了苦头,还背上个胆小鬼的外号。所以后来得知要修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我这类胆小鬼了。
想着想着,不禁嘴角上扬,沿着河边信步回家。一边走,一边任思绪飞扬。童年的我们在河边嬉戏打闹的场景,像电影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特别是春夏两季,这条小河的每个时空都洒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春天的河岸,嫩绿的柳条儿迎风起舞,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河里的水草随着流水扭动着腰肢,鸭子在水里欢快地嬉游。有无聊的小朋友总会拿着石子瞄准鸭子练眼劲,鸭子往往被吓得扑打着翅膀仓惶逃离,水面惊起一堆堆水花。
最喜欢的是夏天,小河成了我们天然的游乐场所。我们在河边放牛,戏水,扯水草,摸鱼虾,捡螺蛳,……
累了,女孩子往岸上一坐,男孩子们衣服一脱,往地上一扔,然后往河里一跃,扑到水中,在水里欢快地扑腾,嬉闹。有时候不知不觉就打起了水仗,你泼我,我泼他,直泼得眼睛都睁不开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打水仗打得激烈的时候,我们岸上的人也跟着遭殃。女孩子们尖叫着,骂着,有胆大的女孩子也会跳进河里,跟他们对着干。
小河里留下了我们太多难以忘怀的快乐,这是永远割舍不掉的美好回忆。
夏天,小河不仅是我们的游乐园,它更是我们庄稼的大救星。天旱时分,眼看地里的庄稼干得冒烟,人们就把抽水泵往河里一放,搭上电,小河里的水就会一路欢笑来到地里给庄稼解渴。庄稼吃饱喝足了,小河水才一路放心前行。
有了小河给庄稼做保护神,我们村从来都不怕干旱年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那时,小河里满世界都是河沙。因为小河流过村子,在狭江口这个地方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上游的河水夹带的泥沙在这里聚集,久而久之,这里形成了一个大沙洲。
六十年代初,生产队长独具慧眼,带领大家建起了沙场,把大自然馈赠的河沙卖到村外,这可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也因为沙洲的开发,我们这个原本靠一条羊肠小道连接外面世界的村子,通过乡亲们肩挑手挖,修起了一条通往山外世界的土马路,从此,我村交通也方便了,村里的河沙源源不断运往外面。有了这笔收入,当时我村成了附近比较富裕的村子。
大约十来年后,裸露的河沙挖完了,河道也变得畅通了。
那年冬干,河水几乎断流,乡亲们在淘沙时发现了河床下的煤炭。大家又是喜出望外,于是挖煤又紧锣密鼓开始了。趁着冬干,大家轮流上班,把煤抢挖出来,按劳取酬。那时我爸爸刚去世不久,我们兄妹都还小,家里就妈妈一个女人挖煤。即使这样,我家也解决了一段时间的燃煤之需。那些有劳力的家庭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这条小河带给了我们最丰厚的财富。
走走停停,我来到了一口废弃了的水井边。这是曾经为我们提供吃水的水井,水井是在河床上挖出来的。这里水质没有污染,而且永不干涸。那时没有自来水,村上的人都是在这里挑水吃。年少的我自然也是这队伍中的一员。
现在家家户户都装上了自来水,这口井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就静静地躺在那儿,唯有野草与它做伴。也许它正默默地为村子里日新月异的变化而欣喜着呢。
流经我村的小河,你承载了我们多少美好的回忆,为我们默默奉献着自己,滋润着家乡的人们。
每当我想起家乡的那条小河,心中总是充满了无尽的眷恋。无论我身处何地,它都像一首悠扬动听的歌,回荡在我耳边。
我爱你,家乡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