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周六,晴,12至26度
著名詩人、作家流沙河先生於今日下午3點45分仙逝。似乎每屆讀書年會先生都會書一張賀詞,明年年會在成都召開,原以為能有緣見上先生一面。中午見成都朱曉劍先生在朋友圈裏連發兩條證實流先生在醫院,未去世的信息。許是先生的死訊已預先傳出。後又見季米在群裏轉發一條流先生兄弟的留言,說先生已去世,只是因特殊原因未予以布,請諸位等正式訃告。待下午遊泳歸來,翻開手機一看,全是悼念流先生的文章。流先生的文字我讀得不多,讀過的也已無多大印象。從紀念文章中發見,原來先生是《星星詩刊》的提議及創辦者,我自學校畢業,連續訂閱十幾年的《星星詩刊》,就為這《詩刊》的情緣,我也應給先上燃一柱香。特記之。
要敬重老一輩的文人,有機會能在他們身邊立一會兒,亦能接收到終生受益的能量。自杭州志摩紀念會歸來後,連續幾日早起。戴老師說人在童年時背下的東西,會永遠存在腦子裏。在人生記憶力最好的時候就應該多背多記,現在的教育卻是叫一年級的孩子就做理解分析題 ,真是浪費資源。我已經錯過了一生的早晨,再不能錯過一天的早晨。每天五點起,誦讀一篇論語。 同事問我,你怎麽論語讀了那麽久,還在反復讀。不反復地強化,它根本印不到我腦子裏去。如果中年後的腦子就是兩頭通的漏斗,那我只能漏了裝,裝了漏,一刻不停,才能令之一刻不空。
昨寫“三年無改父之志”一章的札記,對於其兩句中的“其”字,究竟指父還是子,並舉朱子和張栻兩不同解請教戴老師。戴老師說:“後人解論,必也以孔子之說爲合理,爲至善,每曲爲之説。故解論須漢學家法,去宋儒之以理爲好。”昨日,將今人注論之書統統束之高閣,只留古注本。戴老師說漢儒可信。我以為最可信的材料《孟子》、《曾子》、《荀子》、《春秋》、《禮記》,孔門後人的著作基本可視為對孔子言論的解讀和發揮。春秋和禮記可分析歷史背景和習俗。它們比漢注更接近孔子的原意。中國四大古典名著的四大著名的批本中,為何獨脂硯齋批本最受學術重視,除《紅樓夢》未完的原因外,還因為脂是共同參與曹雪芹創作的人,他的批本還是個人的解讀,而是傳述曹的創作用意、構思。同樣,曾子曾親受孔子教誨,加之其生性拘謹,一字一句都不敢離夫子之外。我讀《曾子輯校》,常可讀見與論語互證篇章,互為標注。
今後讀書,要多讀古文,要讓自己完全浸淫在古文的語境中,培養文言的書寫能力。已將手機字體改成繁體,以繁體書寫現代文,看起來極為別扭。暫定周一至周五,讀《論》、諸子及古漢語文法知識。周六、周日可讀今人寫的儒學論著。
將請教戴老師的記錄留存於此:
鹿:戴老師,您認為,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其是指父,還是子。我以為是指父,父在觀察父親心意承順之,父沒追述父親生前之法。父喪三年仍如父在世時一樣按其方法行事,足見其孝之誠矣。
戴:青鹿好!晚到上海,與友人聚,遲復爲歉!此句朱子集傳曰:“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父没,然後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惡,然又必能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爲孝矣。”此大體可從。兩“其”字如指父,則下句順言“三年無改於其道”可也,既言“無改於其父之道”,與兩“其”字别矣。孔子或古人論“孝”,乃倫禮必須,有時非“理”。青鹿再斟酌。我亦因你言再思之。
鹿:朱子注為其子,張南軒以為是其父,若依朱注,又生父道善與不善之分,守其善的合理的部分,楊伯峻如此解。若依南軒解指其父,父親在與不在一個樣,兒子都依父道行事,此與慎獨精神一以貫之,孔子的思想非講一事獨解決此一問題,而是可舉一反三。故我贊同父解。楊逢彬先生考證志的古義,說不是志氣,而是心意。曾子養志,曾元養口體,養志是敬,順父母心意而贍養之。也可推論其志為父之志。恕我班門弄斧[抱拳]
戴:孝有普遍性。如此,則善父獨得孝矣。後人解論,必也以孔子之說爲合理,爲至善,每曲爲之説。故解論須漢學家法,去宋儒之以理爲先,所以我講朱子之説大體可從。譬如父有惡於一人,父在觀其志,即觀其是否有必以父惡爲恶之心,父没觀其行,即觀其是否有必從父而惡於人之行,皆無,而三年勿與父惡之人交。何以言“三年”?所可注意也。逢彬解論,適多不可從。本爲好友,每至京,必聚飲。嘗贈我以解論新著,倩我作評論。以三代解論,故應之。及讀,凡新解之處,多不能從(個別有精彩處,如解賢賢易色)。故不能作評論,在我,寫則失實,不寫失信。與其失實,寜失信。而作日誌,必以真,故直言批評。此後來京,即不告矣。
鹿:戴老師,漢注都放圖書室,手頭這本程樹德集解,裏頭爭論紛紛,我目前仍贊同其父解一派。今晨劄記暫作如此解,今後再不斷修正。[抱拳]
我主要想如實記錄當下想法,剛讀《大戴禮.本孝》,“孝子之使人也,不敢肆行,不敢自專也。父死三年,不敢改父之道。又能事父之朋友,又能率朋友以助敬也。”又以為戴老師,您的堅持有理。故補上。兩種解釋觀察角度不同,但孝子要依父親生前意志行事是一致的。
戴:古人讀書亦用此法。确立,推翻;再确立,再推翻,直至立定。可共勉也。
附當日發布札記:
【讀論劄記1.11】清代學者以為此句之難在於“三年無改”,疑此語有失夫子本旨,為圓其義,或解為三年守喪之道,或如楊伯峻之解將父道區分善與不善,“對父親合理的部分,長期不改。”
我以為理解此章關鍵不在末句,在乎前兩句“觀其志”、“守其道”之其,究竟指父,抑或指子。朱子集傳曰:“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父没,然後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惡,然又必能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爲孝矣。”將其解為其子,楊伯峻從朱子集注。南軒論語解雲:“舊說謂父在能觀其志而承順之,父沒觀其行而繼述之,又能三年無改,可謂孝矣。”解為其父。依南軒之解,便無末句父之道善或不善之爭。父亡若存,子始終如一尊從父之道行事,足見父生前其養父之誠,非迫於父之威勢,非懾於禮之約束,而是發自內心之虔敬。孔子之言微言大義,非說一事僅於一事之理,與他事之理皆有融通,夫子道一以貫之是也。故父亡若父存,正與慎獨貫通,人心之誠,其行不隨境遷而遷。
解此章,請教戴建華老師。其不贊同為圓理而創新說,堅持觀子志行解。吾讀《大戴禮.本孝》,“孝子之使人也,不敢肆行,不敢自專也。父死三年,不敢改父之道。又能事父之朋友,又能率朋友以助敬也。”以為老師堅持有理。兩種解釋觀察角度不同,但孝子要依父親生前意志行事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