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胡早已发出了鼾声，少英却仍然翻来覆去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便又披衣坐起，拉开灯捧起书来看。看着看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阿胡那熟睡的脸，不知不觉间，竟有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便又放下书，却翻出日记本来，撕下几页，认认真真地给阿胡写起信来：“
阿胡：
你好。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我要离开你了，是的，要离开你。以后，你再也找不到我了。天上那闪动的星星，就是我，就是我为你而笑又为你而哭的眼睛。以前，我一次又一次地打算离开你，可最终都没有……可这次，我是下了决心的。也许，上苍将收容我；也许，我会去某个深山孤寺里，过幽静寂寞的生活。
我已经看得很透了，这个红尘已不再值得我留恋。我要走了，阿胡，我要走了！以后，请你珍重。……冥冥中，有一颗未死的心，会时时想你的。
阿胡，你醒了吗？我在心里吻你，最后一次吻你了。然后，我便去了，去了……阿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让我失望，好让我伤心！我曾经鼓起多大的勇气，对世俗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义无反顾地跟了你，可你，你……
噢，不，不！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又不想走了。这世界上，我什么都能割舍下，唯有你割舍不下！我若走了，你将怎么活，怎么活啊？……
”
写到这里，她无力地搁下笔，兀自哭了。哭了半日，又擦干泪，将那两页信笺夹进日记本里，这才又关灯睡下……
若水没有将少英想借钱的事告诉罗慧，却打算告诉程佳，希望她能给凑个几百块，他自己再凑上几百块（再多一点儿的现钱他还真没办法拿出来，他的钱几乎全在几张定期存单上），总共凑个千把块钱，少英的夜市摊大概就勉强可以开张了吧？
次日早上一上班，他就去找程佳。见了她，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平日活泛动人的面孔，今日却显得异常憔悴，那双曾被他形容为“梦一样”的眼睛，也早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两个眼泡儿又肿又涨，竟成了红透的桃儿。
“怎么了？”若水不无怜惜地问。
程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未及开口，却先哭了，眼泪断线的珠子似的，滚个不住。半日后方哽哽咽咽地说：“他打我！他竟打我！”
“谁打你？”
“谁？还有谁？！”
王若水便不再说话，却慢慢抚弄起她的头发来，很久很久之后方问：“吴言凭什么打你？凭什么打你呢？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程佳使劲摇摇头，闭上了眼睛，便又从眼角抿出了一串泪花，然后就吻若水。也不知吻了多长时间，她已不再哭了，脸上便又焕发出光泽来，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了若水昨晚吴言打她的前因后果：
昨天晚上，吴言一回家就莫名其妙地发火。程佳说了他两句，他就一耳光过来，打在她脸上。她赌气说让他再打，他竟真的又打了她两耳光，然后就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闷声出气。她一边哭一边上前撕咬他，他竟全无反应。
她又说，那咱离婚吧！他这才坐起身来说：“离就离！谁怕谁？你写离婚协议呀！只要你敢写，我就敢签字！”她说：“对不起！现在已不兴这一套了，直接去城关镇政府就行了！”吴言就又不吭气了……
好长时间过去，谁也不说话，都闷声不响地看电视。末了，她问：“你到底咋了？”他说：“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明白！”她又问：“我做什么了？”他却默不做声。
都闹成这样子了，他竟还想跟她亲热。她自然不愿意，他就来硬的，生生把她“强jian”了。……
“我底下现在还疼。”程佳说。
“让我看看。”若水关切地说。这半日，他听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却又一点主意也没有。……程佳果然依言让若水看了……他暗骂吴言还真是个畜生，竟将她折磨成这样子！又喃喃地说：“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王若水晃晃悠悠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十点左右了。办公室早又变成了舞池，那几位女同事跟从一楼请来的几位师傅正舞得起劲。满屋子回荡着妙曼的舞曲，更回荡着同志们的欢声笑语。
尽管同志们的舞姿已经相当优美，差不多都能够上专业水准了；尽管舞曲相当动听，差不多可以令每一位置身其中的人都会忘了自己是谁。可是王若水却看得索然无味，也听得索然无味。因此，他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又悄然离开办公室，回到了程佳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