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砍倒了寂静岭上的铁木,巨石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心。
寂静荒岭的四季是严酷的,寒时寒,炙时炙。
秋冬之时,凛冽的冷风呼啸,裹挟着北洋的水汽滚滚而来。那水汽一到寂静荒岭的上空便止步不前,进而凝水成冰。
一时间天上的云朵如同人间冬日的屋檐一般,细细密密倒挂满了细长寒凉的冰锥。
而后冷风大作,云朵上的冰锥一齐动摇,随后第一根冰锥松动、脱落云层,直挺挺地砸向地面。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百根、千根、万根。数不胜数的冰锥争先恐后地落下,远远望去,就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凉冰撞击在霜结凝白的大地上,绽出晶莹破碎的宝石。落寒打在灰黑死寂的铁木上,让铁木的枝杈开出剔透琉璃的冰花。
只是这寒凉,只是这寒凉,生生彻骨在巨石躯体中。他的皮肤青紫,眉头紧拧着化不开的冰霜。
咚、咚、咚,顶着漫天的冰雪,刺骨的寒凉。巨石缓缓地举起大斧,一刀刀艰难地砍伐在铁木之上。即使凉至骨髓,他亦未曾放弃,只因失去心的痛苦,比这寒凉还要寒凉。
春夏时节,狂躁的火龙吐息,它卷起南黎火山的群焰,驾着黑灰的浓烟直奔寂静荒岭。那浓烟四溅着火星,弥漫着呛鼻的刺烈气息。
浓烟在荒岭上越聚越多,里面裹挟着数不胜数,如拳大小的尘屑。那尘屑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让整个世界变阴暗。
然后凭空一道火舌喷射,四周的尘屑被激荡引燃,泛起了红热的火光。
以火引火,以热引热。遮天蔽日的尘屑被引燃的越来越多,燃烧的范围也越来越广。远远望去,天空竟燃烧成了一片火海,泛着让人刺目的红光。
紧接着,被引燃的尘屑齐齐向大地坠去,这是夏的流星火雨。
那炙热的尘屑撞在干涸龟裂的大地上,如同一颗颗鲜红的宝石填满了沟壑。火星打在坚硬笔直的铁木上,让枯燥的枝桠开出鲜艳的红花。
只是这炙热,只是这炙热,生生燃烧在巨石的躯体中。他的嘴唇开裂,背上满是火石烫上的疤。
咚、咚、咚,顶着铺天的烈焰,窒息的闷热。巨石缓缓地举起大斧,一刀刀艰难地砍伐在铁木之上,即使烧至干涸,他亦未曾放弃,只因失去心的痛苦,比这炙热还要炙热。
如此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千年。一次次寒暑交替,一次次冷热煎熬。巨石从未停止过砍伐,铁木依旧纹丝未动。唯一改变的是他的身躯、他的脸庞。
巨石的身躯不再光洁,相反满是冰与火的痕迹,皮肤的颜色灰暗,坚硬如石块,轻敲上去,竟也会发出石块撞击的声响。而他原本轻佻、眉飞色舞的面容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沉稳的轮廓和坚毅的目光。
咚、咚、咚,寂静伐铁木,巨石重寻心。
化浊
2018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