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地处北半球,与北极为邻,与寒冷相伴,一个充满战斗气息的国家。黑河,位于黑龙江省北部,祖国边陲,与俄罗斯远东第三大城市阿穆尔州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隔江相望。
在我三岁的时候父母为了脱离贫困,逃离农村,举家坐山了北上的火车,经过接近三天的苦旅,终于抵达了这个新兴的边境口岸城市,彼时的黑河还处于一个落后的发展阶段,父母也并未在这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依然从事着最底层的工作,我的父母身上有着非常浓厚的中国传统百姓的思想烙印,依然坚信只要肯吃苦,肯打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但是无情的市场经济与历史的出轮狠狠的给他们上了一课,辛苦奋斗十几年,依然还是社会底层。从我记事起,家里的生活就一直不是很好,期间家里的生活也富足过,但是都好景不长,依然还是过着拮据的生活,我对于这个城市的记忆总是停留在生活过的棚户区与满大街的俄文招牌和俄罗斯人以及充斥在很多人家里的俄罗斯商品。
在我小时候,总是能够从大人们的嘴里听到“过江”这个词,“过江”这个属于黑河人的独特词语翻译过来就是出国,去俄罗斯。在那个充满机遇的年代,黑河用它独有的天然地理条件为那些历史的弄潮儿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发财的机会。在那个年代,谁家要是有个人“过江”了,往往意味着这家有人在俄罗斯经商了,能赚大钱了,即使只是过去打工,工资水平也要比国内高出很多,因此,那个年代“过江”是很多黑河人的一个目标。
作为一个在黑河长大的孩子,我的骨子里也刻上了对俄罗斯的向往,想去那面赚大钱,给父母买高楼,给自己娶个漂亮的老婆。在我16岁那年,我迈出了去俄罗斯“赚大钱”的第一步,也迈出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这一步决定了我未来人生的走向。
作为一个学习始终处于中下游的一个学生来说,即将到来的中考不过是一个过场,而高考则是我万万不敢想的,因此在我初三那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辍学,我要进入社会这所大学磨练自己,让自己成长起来,如今回过头看来,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愚蠢,可是在当时,这个是我能够作出的最佳选择。我辍学的那一年国家正在经历着汶川大地震和北京奥运会,那年的我意气风发,坚信自己能够闯出一番天地,让身边的人刮目相看,那个时候我嘴里一直会念叨着一句话“堂堂960万平方公的土地,难道没有我栖身之所!”带着这句话,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我闯入了社会这个大熔炉。
当时的黑河,对俄经济发展还是很好的,每天都有很多的俄罗斯游客来到黑河消费,在当时的黑河,无论你是卖衣服还是饭店服务员,会俄语几乎成了一个必备技能,很多店铺橱窗上贴的招聘启事上都会加上一句“会俄语者优先”。在这种社会的大环境影响下,也抱着想去俄罗斯赚大钱的想法,在辍学一个月后,我来到一个俄语培训学校开始学习俄语。
在黑河,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俄语成为了热度仅次于英语的的外语语种,从初中开始就有专门学习俄语的班级,社会上的各种俄语培训机构也遍地开花。在和家里说了想法后,父母表示反对,他们认为学习单一的一门外语很难保证未来的就业,而且没有经过大学的学习,没有一个学历,学习的再好也难以找到好工作,但是我当时铁了心的想学俄语,家里便也不再反对,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自己选择的路,别后悔,到时候可别埋怨我和你爸没给你说清楚。”经过几天的筛选,最终选择了位于家附近的一个俄语培训机构,一个月学费400,自此我便开始了我的“赚大钱”之路。
初学俄语,并没有觉得很难,想来也怪,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学习英语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但是学俄语反而轻松的如履平地,现在想来估摸着应该是脑袋开窍了。整个学习过程并没有什么值得叙述的,中规中矩。在这个培训机构里我结交了我一生的挚友,也让我认识到了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相比于学校,这种社会培训机构学员成分复杂,素质参差不齐,管理也并没有多么的严格,因此这里总会发生一些让当时的我三观尽毁的事情,不过总的来说,学习俄语的这段经历是我目前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东北的夏天总是美好而短暂,伴随着冬天的第一片雪花飘落,我的俄语学习也进入了寒冬,随着学习的深入,复杂的语法让我的学习不再轻松,在后期浑浑噩噩的学习里,总算是按照课程标准学完了,但是学习的质量只有自己知道。春暖花开之时,亦是我们这些同学分别的日子,分别总会带有些许伤感,伤感过后,是大家的各奔东西,北京,三亚,俄罗斯,绥芬河,这些地方成为了大家实现梦想的第一站。当然,还有像我这种留在本地的。
学习结束后不久,家里给我找了一份在商场卖家具的工作,这是我步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这份工作让我的俄语水平有了非常快的进步,可以和俄罗斯人进行无障碍日常交流。在这里我接触到了成人世界,原来成人世界如此复杂,如此让人如履薄冰。第二年春天,我萌生了去俄罗斯的想法,辞去工作后,家里人开始托人打听去俄罗斯的路子,很快便有一个在新西伯利亚卖鞋的本地人雇佣了我,一年12000,包吃包住,包来回的路费,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激动的不得了,终于可以去俄罗斯了,梦想要实现了,我要开始“赚大钱”了。办理签证的时候迟迟下不来,等待中的我充满了焦虑,既憧憬去俄罗斯后的美好生活,又担心那里的生活太苦,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我等来了出国的那一天。
从黑河去俄罗斯很容易,只需要拿着你的合法证件,花25元买一张船票,经历三分钟的旅途便可抵达俄罗斯境内。那天一早,拿着收拾好的行李,父母和表弟一起送我去海关,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言语交流。到了海关,我的老板正在嘱托他的朋友路上照顾一下我,到了地方他老婆会接我,给我安全送到新西伯利亚即可,父母也和老板攀谈起来,无外乎是“我儿子到那面就麻烦你们一家了,孩子做的不对的地方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之类的话。现在想来,父母当时的心情一定很难受,十几年没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孩子,即将奔赴远在一万多公里的异国他乡,而且一去就是一年,到了那里哪有人会拿你当孩子看,到了那里哪有人会关心你,在家里像个宝一样的孩子,到了那边只能被人使唤来使唤去。时间不会因为悲伤而停止,也不会因为分别而变得缓慢,离开祖国离开父母的时间终究还是到了,拿着护照,背着行李,和父母说一声再见,和表弟说一声好好学习便加入了排队的人群,将自己的证件递给边检人员,检查无误后,放行通关,跟随着带我的人,登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