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一只烤地瓜

当寒风刮起的时候我没意识到冬天来了,当短袖变成毛衣的时候我没意识到冬天来了,当说话时口中呼出看得见的热气的时候我也没意识到冬天来了;但是,当学校的地下超市开始飘荡起烤地瓜的香味时,我终于意识到,那个有着雾蒙蒙的寒冷的早晨的冬天原来已经这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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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发现,通过味道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就像通过一首歌、一部电影、一件礼物、一把雨伞;一见到它们,很容易让你想起上次拥有它们的时刻。电影《第一次》里,男主角表白女主角时,女主角说,喜欢这个时刻吗?回答说喜欢。然后她摊开放满糖果的手笑着说,挑一个你喜欢的味道吧,闻到这个味道,你就会想起这一刻。

四季也有属于专属的味道。春天是漫山遍野的青草香,盖也盖不住;夏天是随风飘来的烧烤香,逃也逃不掉;秋天是扑鼻而来金黄的麦香,藏也藏不住;冬天呢?冬天就是小巷里、家门口、路牙边,那无处不在的烤地瓜的香味,一闻到就走也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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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吃烤地瓜,甜甜的,烫烫的,冬天再冷抱一个烤地瓜在手里,心都给捂暖了。爷爷说,以前家里穷,没人吃得起粮食,唯一吃得起的就是地瓜。平时烧一锅粥,一勺子下去捞不出几粒米来;吃饭时,每个人必须要吃地瓜干,吃完才可以吃米,要不然吃不饱。别说地瓜了,再好吃的东西也吃腻了。

但是生活好了之后,每天都能吃得起鱼和肉了,却又怀念起地瓜来。不吃地瓜的日子总觉得不踏实。

以前的校门口,每个冬夜,总有一对老夫妇在那里卖烤地瓜。一辆脚蹬三轮车,一个圆柱一样的炉子,一个小马扎,这就是这个摊位的全部了。每次我路过,总会忍不住去买个烤地瓜,顺便和老夫妇唠唠嗑。后来熟络了,发现老夫妇特爱说话,一见我过来就热情地打招呼,每每买地瓜,零头总是给我抹掉了,或者就顺手放了一个小的。后来我发现我每次看到他们时,只带了一个小马扎。有一回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就带了一个马扎呢?你们俩不是只能坐一个?”奶奶说:“怕城管过来抓呀,老胳膊老腿的了,坐了就跑不了啦!”说完爷爷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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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心里一酸。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你们还要出来卖地瓜呢?在家里待着不是很舒服?奶奶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家里就我们老两口,闲来没事做,你们学生不是蛮爱吃地瓜的,我们就出来卖卖,就当消遣时间啦!”我笑了。只要是喜欢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辛不辛苦呢?只要是做喜欢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年龄的界限呢?

但是后来,卖地瓜的变成奶奶一个人,再后来,校门口空空荡荡。

我也离开了。带着那香味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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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的这小小的世界,每年都有很冷的冬天,每年冬天都有烤地瓜的香味。随着生活的改变,圆柱形的炉子变成了玻璃烤箱;三轮车变成了精致的小店;屋内开着空调或暖气,再也没有人在冬天的寒风里伫立着卖烤地瓜了。烤地瓜依旧香,但是好像没那么好吃了。

无比怀念那个破旧的烤炉,那个上了绣的三轮车,那双苍老的手,和满带皱纹的笑容。

还是很喜欢吃烤地瓜,那香味可以让我一直记得他们。

总想回到校门口找寻那香味,那对可爱的爷爷奶奶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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