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解,每章一读。
文:
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好也。语仁义忠信,恭俭推让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诲之人,游居学者之所好也。语大功,立大名,礼君臣,正上下,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强国之人,致功并兼者之所好也。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闲暇者之所好也。吹呴1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2,为寿而已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
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
注:
1吹呴:同“呼吸”。
2熊经鸟申:形容一种健身操,如熊吊颈,如鸟舒展。
解:
本章先述评5类有“所好”者,后归于“天地之道,圣人之德”。
“山谷之士”是清高名士,砥砺心志,言谈举止与世相左。这类人多被误认为修道之士;究其实质,只是俗世的背面罢了,没有超脱世俗。世人大多非此即彼,以世俗为参考系,不明就里将“非世俗”视为道。(类似如“江海之士”“导引之士”)“平世之士”在文中特指持儒学观念的智者,他们周游列国,授徒讲学,论说治天下之道。引申开来,墨、法、农、纵横等皆是此类。“朝廷之士”是当朝臣子,上报君王,开疆拓土;下抚百姓,安定民生。“朝廷之士”与“平世之士”有交叉,但二者侧重点不同,前者以君以国以职以功以名为重;后者以民以名为重。等到后世,尚儒学的“平世之士”与“朝廷之式”基本重合,道、佛等多走宗教路线。“江海之士”不操心世俗毁誉,无为闲处,自得一方乐土。他也很像成道者,不过求闲之心难没,终不得道。“导引之士”是后世道教养身的鼻祖,而“江海之士”更似道教专修内丹者,二者可看作后世道教的滥觞。不过在文本看来,他们的修道尚欠火候。
本章为《刻意》篇首章,其在《庄子》全书中也占有足够分量。文本通过世俗之士与非世俗之士的双双列举,使得真正修道者的面貌更加清晰。如果说首段为“立”的话,那第二段“破中再立”,展现出逼真的“无有而有”“无为而为”的道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