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那抹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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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故事都有个结局,而我的故事却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

那是在我当兵刚入伍的第一年,那时我18岁,还是个新兵。当兵的日子很辛苦,尤其是在警卫连,听名字就该知道这样的单位肯定是站岗训练负责部队的各项安全警戒任务,所以每天都有站不完的岗每天都有训不完的练。三月份新兵下连,被分到警卫连的三个月里感觉真的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后来到了六月份连长说师部要举行一场文艺演出,我们单位抽几个人过去排练充当 一下伴舞,每个班抽一个人到时候把名字报上来,不过形象和身高得过得去昂。

为了发扬革命军人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我主动向班长提出要一人承担这次任务,让兄弟们有时间多休息休息,毕竟每天训练太累,如果还要再去排练舞蹈,那身体会吃不消的。你能这么想不容易啊,班长欣慰的拍拍我的肩膀。当然了,我的形象也不差,要是让班里的大郎过去肯定不同意,其实我是从文书那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这次是和女兵一起排练舞蹈,听到这个消息我脑子里当时就幻想着我在绚丽的舞台上拉着女兵的手翩翩起舞,而台下是战友们流着哈喇子报着羡慕的目光, 对于这种能和女兵进行亲密接触的机会,在部队可谓是比捡到宝还高兴,当然不能留给别人了,虽然大家都是亲密的战友。就这样我被抽过去参加舞蹈排练,而我和小洁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了。

记得那是第一天过去排练,我和几个战友们一块过去,到了部队礼堂之后,看到很多女兵,这让我们这些平日里只知道站岗训练的黑猴子们又兴奋又尴尬,要知道入伍半年多来还从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这些女兵,然后过来一位女军官,看了看军衔是个中尉,中尉过来说我是这次舞蹈排练的负责人你们可以叫我马参谋,后来才知道这个马参谋是我们部队的文艺骨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马参谋简单介绍完自己接着便把我们分了组,两人一组,而我则和小洁分到了一组。

我看了看小洁的军衔和我一样,也是个列兵,和我同一年入伍,这让我心里多少好受些,如果是个老兵我会更尴尬,我们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只是站好等着下一步的命令,这就是那时候的我们,初次相识就是那么的平淡。接下来我们就跟着马参谋学习舞蹈,然后一个下午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傻傻的学习,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有打招呼,因为我们知道,部队里不让谈恋爱,更不能和内部的女兵谈恋爱,就算你走在院子里和女兵打个招呼,领导看到了回来都要找你谈话,部队纪律始终都是一条无法逾越的红线,作为新兵的我们更是不敢触碰。

就那么的过了一下午,回去之后我们又开始围在一起议论着今天和各自排练的女兵们。日子过得很快我们也转眼排练了一个多礼拜,而我和小洁也渐渐熟悉了起来,排练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们也会在一起聊天,反正大家都是临时抽派过来的,一个临时小组所以没那么多规矩,马参谋也没有太严格的要求我们,就这样我和小洁慢慢的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小洁长得并不出众,可能也跟平日里打扮有关,新兵不让留长发,也不让化妆,所以小洁的头发短短的,虽然没有长发好看,但配上身上的那套军装也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因为新兵平日里训练较多,所以小洁脸上的皮肤也不算白嫩,但小洁长得并不丑,只是没有打扮罢了,不过身高却有一米六五左右,能挑过来排练舞蹈的身高都过得去。

平日排练时难免会有些肢体上的接触,刚开始很尴尬动作也很僵硬,但时间久了我们也适应了,我甚至慢慢的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和小洁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很轻松,不管平日里训练站岗有多辛苦,只要过来排练见到小洁,心里就什么苦累都没了,一次排完舞休息的时候,我意味深长的对小洁说:“这种感觉真好。”小洁看着我笑了笑说:我也是。

排练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马上就要到月底了,意味着演出时间也就要到了,所以这几天都会排练到很晚,马参谋考虑到我们的休息时间,所以给我们各自单位领导打了招呼,让我们尽量这几天多休息,夜里不要再起来站岗。能睡个好觉对于我们警卫战士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所以我们排练也格外努力认真,毕竟也快要演出了,虽然我们只是伴舞,但同样不能出错,小洁毕竟是女兵,身体素质不是太好,这几天总是累的气喘吁吁,休息的时候就坐在那发呆不愿多说话,而我也就没有过去打扰她。

终于到了月底,明天就要演出,今天是最后一次排练,所以马参谋让我们这次换上了漂亮的礼服,把这次排练当做一次真正的演出,我们领了各自的衣服然后就去更衣室,第一次穿礼服大家都很兴奋,换好衣服出来后看到女兵们还没好,想着女人就是麻烦,然后我们给彼此整理了一下着装,战友们感慨着这身衣服真是越看越好看,越好看越想自己也有一套,只可惜只能穿一会,明天演出完就要交上去。女兵们也渐渐的走了出来,还别说穿上这身衣服就是不一样,立马就有了文艺范,我看到小洁走了出来,小洁看到我在看她,然后对我有些害羞的笑了笑,而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旁边战友看到这一画面,拍了拍我的肩膀贱笑着说:可以啊,有两下子。我直接给他来了个震山炮,然后装作无所谓的说大家都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再说这么久了大家彼此都很熟悉啊。大家是挺熟悉的,但你两这笑让人意味深长啊,战友仍贱笑着说到。我不再搭理他。

马参谋看大家都换好了衣服,拍了拍手让大家静下来然后调整好队伍,对我们说最近大家都很辛苦,今天是最后一次排练,明天就要演出了,希望大家能够正常发挥,别太紧张像我们平日里排练的这样就行,预祝大家明天演出成功!

然后大家就开始跟着音乐排练,在一次拉手转圈的动作时,我贴近她的耳朵轻声的对她说:你今天真漂亮!小洁听到后突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马参谋看到了有些恼怒骂到:停停停!明天就要演出了,你们还能犯这个错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重新开始!我对小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洁偷偷的掐了我一下。

第二天的演出很顺利,场站领导给了很高的评价,一套官方说辞之后,大家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我和小洁也分开了,我告诉小洁以后电话联系吧,我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小洁说好的。后来我们便约定如果两人都值夜班的话就打电话,所以后来每次站岗时只要她值夜班我们就会打电话,当然是军用电话,我们那时候还没有手机也不让用手机,忘了说小洁是在通信营,工作性质就是坐在那里接打电话,就算这样,我们能轮到一起值班打电话的机会一个礼拜也只有一次,所以每次打电话我都有种舍不得换岗的感觉。


就这样再见到她时已是两个月之后,还是因为场站要开全体军人大会,入场时人较多,所以大家的速度有些慢,女兵属于部队里的稀有品种,所以领导们都当宝贝供着,无论大小会还是各种晚会演出女兵永远都坐在前面,我边走边用目光快速寻找她的身影,没想到她坐在第一排,碰巧她也看到了我,然后对她轻轻的笑了一下,而她却马上转过头,坐姿和脸上的面容比刚才还要认真严肃,好像我不是在对她笑一样,生怕被她班长看到,这使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什么笑!班长看到了对我小声吼了一下,我转过头立刻一脸的严肃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玩意!

入场完毕后大家安静的等待着领导过来开会,会上领导强调部队官兵禁止内部谈恋爱时,而我总是时不时的望着她的背影。

就这样结束了又一次的相遇,两天后我站夜岗的时候正好也轮到她值夜班,电话里小洁说“两月没见你怎么变得那么黑?”

“嗨,天天训练晒的呗,这八月的太阳都快把人烤熟了”我向小洁抱怨到。

小洁说过几天电话就要装录音设备了,以后不能打军用电话聊天了,会被录音,万一哪天领导心情不好过来检查那就废废了。

我说那咋办?小洁说以后写信吧,我会放在营院开水房旁边那个废弃的意见箱里。箱子有锁我也打不开啊?我说到。小洁说笨,你把锁撬开啊,然后重新买一把,到时候留一把钥匙放在旁边那棵梧桐树下,下次我去取。经验丰富啊,看不出来啊,我调侃她说。

滚,你才经验丰富呢,开箱子记得小心点,天黑了再去,以后一个礼拜放一次吧,我会在每个周五的晚上过去,小洁说道。

还说你没经验?哈哈,我笑着说道。

滚,说完小洁便挂了电话。

按照小洁下达的命令,我很快完成了任务,留了把钥匙放在梧桐树下然后放了块小砖块盖着,我想她应该找得到,到了周六的晚上大家都在休息,有的在打牌有的在玩电脑或者在看电视,天黑后我便装好事先写好的信跟战友打个招呼说:班长找我的话就说我到后面操场跑步了。靠,鬼才信,正在打牌的战友说完对我摆了摆手示意他懂。

接着我便撒丫似的骑着自行车奔出院门,开水房很近,骑着自行车几分钟就到了,到了那儿看周围没人便小心的过去开锁,伸手摸了摸里面果然躺着一封信,我笑了笑把信装起来然后把自己写的信放进去,把箱子上了锁便忙着回去,到了班里看到他们还在玩牌,看来班长出去喝酒还没回来,战友看到我这么快回来对我开玩笑道:“呦,不是跑步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看了看他手里的牌说道:“呦,还留一炸在手里干嘛呢?”接着便不顾他的叫骂声装着信走了。

楼上的图书室比较安静而且没人,正好可以看信,打开信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意见一,以后公共场合不许打招呼,要装作不认识。意见二,彼此是革命战友关系,要尊重同志,不许乱开玩笑。晕,还真把它当成意见箱了,我有些哭笑不得,前一句还装作不认识,后一句又要尊重同志。之后便是战友如何班长又对她如何,工作辛苦生活无聊等等吧啦吧啦的一大堆。

以后得日子我们一直用这种方式来联系,在最艰苦孤独的日子里,我们用这样小小的方式来给对方加油鼓劲,在我跑步坚持不下去时在我训练手心磨出血泡时我总会想起她,她是在我18岁入伍一个人承受艰苦训练的同时离我最近的思念与安慰,虽然后来不再联系,但仍感谢在那段岁月里,她陪我一起走过。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年底老兵退伍的时候,部队有句话叫:老兵退伍新兵打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的时代来了啊!含着虚伪的眼泪送走老兵也送走了我们被摧残的岁月,第二年作为上等兵我们终于可以请假外出了,虽然名额少时间也有限,但仍然让我们兴奋啊,但从来没有机会能和小洁一起外出,要么我请到假他没有,要么她请到假而我没有。

终于有机会能够一起外出时已经过去了半年,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部队举办了一场晚会,她在台上翩翩起舞我在台下看的如痴如醉。这一次外出终于可以一块出去,约好了8点钟营门口见面,到了那儿见到她我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一身战地牌衣服,下身迷彩裤,上身军绿短袖,都是修身款,把她衬托的凹凸有致,鞋子倒是普通的白色板鞋,头发扎成了小马尾显得很精神,我边走过去边在心里感慨:部队还真是个让人成长的地方,这么快就长熟了。

走到她面前,她看到是我后有点惊讶说没想到你变得更黑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我说你也是这么快就长熟了,啊不是,这么快就长大了。她疑惑的望着我?我说我的意思是感觉你长大了懂事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打电话给我时经常哭着说想家的那个小姑娘了,叔叔阿姨知道了肯定很欣慰的!她笑着说是吗?我说当然是了。然后她不再说话,我想可能提到爸妈她又想家了吧,是啊来当兵一年多了都没回过家,谁不想呢?

为了不让她继续难过,我转开话题问她说:“哎你今天怎么穿这身衣服,虽然不是军装不违反规定,但总感觉还是有种军人的形象让人不敢靠近。”“靠那么近干嘛?”小洁笑着问到。知道她又在调侃我,我也懒得回答她,转过头再次打量她说:“不过还是蛮好看的,感觉很酷。”“那是必须的,还用你说。”小洁不屑的说道。

我转过头说:“嘿,发现你还真和刚当兵那会不一样了,嘴巴变得挺厉害的。”然后接着问她道:“哎我今天穿的怎么样?”

小洁转过头脸上又是一种不屑的表情说道:“好土哎,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倒好意思主动问我?”

“本来就不太会搭配衣服,而且这么久没穿过便装了,这身衣服还是借战友的呢。”我满脸黑线的想了半天为自己辩解道。

“行了,别解释了,待会给你挑一套。”小洁很爽快的对我挥了一下手说道,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我:“哎带够钱了吗?”

我说:“说出来吓死你,整整一个月的工资,还是现金!”小洁听了露出鄙夷的神情说不就300块钱吗。

看不上?难得你得还能比我的多咋的。我反驳道。

小洁问我说几个月没出来了你钱花哪去了?我说闲来无事大部分都用来投资了。

“投资?”小洁听到这个词泛起了疑惑,接着认真的便问我都投资在了什么地方?

我说:“康师傅食品有限公司,北京燕京啤酒厂,红塔山烟草集团,还有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

“世界五百强?啥公司?”小洁好奇问到。

“中国联合网络通信有限公司,俗称中国联通。”我一脸坏笑。

“尽鬼扯!和你不熟的人肯定会被你这张脸给骗了。”小洁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

“我说真的”这时候碰巧手机来了短信,我一看又是10010发来的,提示我话费即将不足,然后我又继续说道:“刚说着五百强就给我发私信了,不信你看。”

小洁把手机接过去看了看,然后一把甩给我说:“这街没法逛了!”

整日待在部队里,外面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稀奇的,我们又像小时候跟爸妈出去逛街一样,对什么都充满着好奇都要看个究竟满足了好奇心才行,路过一家服装店时小洁非要拉我进去,说无论如何也要给我选套衣服并且马上就穿。在里面逛了半天小洁终于挑了一套自己觉得满意的,上衣是黑色t桖上面印着大大的S超人标志,下身是浅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板鞋,除了鞋子满意以外其他两件让我对她的眼光嗤之以鼻,尤其是t桖居然还印着超人标志,感觉好幼稚,而小洁却意味深长的对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超人了。付账的时候小洁执意要自己掏钱说是算送我的礼物。

从服装店出来之后小洁对我说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好奇的问到。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笑她居然还学会卖关子了。

于是我们又屁颠屁颠的逛着,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小洁说:“好了,到了。”

我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如家酒店,我想可能是我想多了,又看了看旁边的店,然后问到:“你要买彩票啊?”

小洁白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你先去开两个小时的,然后在房间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作势就要走。

我忙拉住她说:“是,是不是太快了……”

“哎呀,你想哪去了!”小洁有些哭笑不得。

还真是我想多了,不过又忙问她那开房间干嘛,小洁说别问了快去吧,我马上回来,说完便不顾我的追问走了,我只好疑惑的进了酒店,到了房间后更是坐立不安,还好没过太久小洁就打电话来了问房间号,听见敲门声知道肯定是她到了便打开门,却看到小洁手里提着蛋糕,我问她:“你生日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什么我生日!练傻了吧你。”小洁边进门边笑着说道。

我想了想,一瞬间知道了小洁的用心良苦,今天是我19岁的生日,然后笑着说:“啊对啊,嗨嗨,今天我生日,哎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记得了。”

小洁说:“因为你练傻了呗!”然后又装作无比惋惜的样子说:“唉!可怜的娃。”

可是我没心情再跟她斗嘴,因为我感动的鼻子发酸。

后来我们一起点了蜡烛一起许了愿,一起切了蛋糕却没能一起留在部队。

是的,转眼我们面临退伍了。小洁选择了退伍回家,而我不得不遵守父母的想法继续留在部队。我们最终还是分道扬镳,只是在部队这条轨道上重合而已,人生总是如此,无数的人和我们重合分离,然后到最后无数个片段组成一部人生的电影,记得退伍那天她穿着卸去军衔的军装,美丽的眼睛里充满着泪水,我不敢去和她告别,她也没有过来找我,因为我还要留在部队,遵守着那些无法逾越的红线,在她快要上车的那一刻《驼铃》声再次响起,而我却只能抱着一个不熟悉的战友大声哭泣,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肩膀……

再后来……

我看过沙漠下暴雨

看过大海亲吻鲨鱼

看过黄昏追逐黎明

没看过你

我知道美丽会老去

生命之外还有生命

我知道风里有诗句

不知道你

……

                            2017. 北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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