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以前有一条狗,叫小黑,是爷爷取的名。
我想叫它 “将军” “大帅” “霸王”。
爷爷说,不可以,这是母狗,小黑好听。
小黑是在2004年冬天被抱来我家的,亲戚家的母狗生了好几条小狗,见我家没有养狗,便在小狗月岁后送来我家一条。
那一年,我8岁。
放学回家第一次见到小黑,它被锁狗链系在门口柱子上,前一秒它还以最舒服的姿态蜷缩在旧被子上休憩,一看到我就站起来汪汪的叫,扯着它脖子上的链子,面露凶色,我是有点害怕的,家里上一次养狗,也是在三年前了,转念一想,它也应该很害怕陌生的我吧。
我兴冲冲的跑到厨房,看到橱柜里还有大半碗白米饭,还有一点点热乎,用勺子挖了最里面的一点到小黑的碗里,再倒点水给它拌一拌,再偷偷的夹了几块中午肉炖大白菜里的肉放碗里。
我放在它面前,它看着我,又看了一下碗。
我用手指朝饭的方向点了一下,说,给你的,快吃吧。
它似乎听得懂我说话,吃的精光,我咯咯的笑,它用脑袋蹭了一下我的手,我顺势轻轻的抚摸他的毛,真舒服,真可爱的小狗狗。
那年春节,我们家多了一分热闹,小黑在桌子底下寻骨头来来回回的走动,在客厅沙发旁边睡熟之后忽轻忽重的鼾声,在我提着自制灯笼和小伙伴挨家挨户串门时候做我的小跟屁狗,在爸妈走亲戚回来后大门口迎接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一样。
人与狗的缘分,或许就在于人对狗是善意还是恶意。
2008年,小黑4岁,我12岁。
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件,北京奥运会的举办,汶川大地震,中国南方雪灾事件等。
小黑也在那一年做了一件大事,它打败了小偷。
听爷爷说,那天下午,他准备外出锄地,怕小黑跟外面的野狗跑到远处回不来,就把小黑锁在了后门那个屋子里,小黑一开始不愿意一直挣扎,闹了半天挣脱不开也就安静了。
天快黑的时候爷爷回去了,到了家门口,听见屋内有狗叫声,赶紧打开门,发现后门口小黑正在咬着一个人的裤子,裤子已经有点破了,那个人看到爷爷后气愤的骂了小黑几句烂狗,就由着小黑撕破裤子,狼狈的跑了。
我问爷爷有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爷爷说他戴着帽子和眼镜,看不太清,反正也跑了。
幸好小黑在家没让那个小偷进来,不然家里的东西就要被偷走了。爷爷说小黑真厉害,晚上要奖励一碗肉给它吃。
小黑摆摆尾巴,表示很满意。
2012年,小黑8岁,我16岁。
家里又加了一分热闹,因为妹妹出生了。
当妹妹会说话了,常吐字不清的跟我说,姐姐,小黑好可爱啊,它总是想要我抱它,总是想要跳到我身上来,咯咯咯。
我笑着说,是啊,姐姐是和小黑一起长大的,你还小,现在是小黑陪着你长大,它很喜欢你,你也要对它好,知道吗?
妹妹上了幼儿园,我大学毕业出来上班。
陪家人的时间不算多,陪小黑的时间也没那么多了。
最经常的,也就是打电话从妹妹口里,了解小黑最近的情况。
妹妹说,她常常和小黑玩游戏。
她说要玩捉迷藏,让小黑站在院子里十秒钟不要动,十秒钟后去找她的位置。小黑怎么能听得懂人话呢,他被妹妹带到院子,坐下,妹妹跑去藏起来的时候,小黑就跟在后面,妹妹说藏好了,小黑就在她面前。
妹妹说,小黑越长大,越没力气了。
我问为什么会这样说,她说小黑陪着她上楼梯不像以前那样快了,慢慢的,每爬一步都吃力,她害怕它会掉下去。
我说小黑14岁了,对于狗来说已经是年老的了,就不要带它上楼梯了,会很累的。
妹妹说,小黑最近不听话了,开始挑食了。
她说像以前一样把骨头和肥肉米饭泡水一起给小黑,小黑就喝了点水,把肥肉吃完了,其他的嗅了一下就用前爪抵在旁边去了。
这个我并没有考虑到,还在想要怎么回答妹妹。
妹妹就哭腔说,姐姐,小黑是不是老了,牙齿嚼不动要死了。
小孩子的话往往是最真实的,小黑在我家十余载,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果然,下一次和妹妹通电话,是家里打给我的。
妹妹哭了,她说小黑一边走路一边滴血,不知道哪里受伤了,看着好可怜,可是又不能靠近它,一靠近它就很凶,似乎是不想让自己不美好的一面留给我们。
小黑是非常爱我们的,就像我们非常爱它。
小黑去世了,我来不及回去,只能在几千公里外祈祷它下辈子还能来到我家,我会加倍的爱它。
家人把它埋在后山自家的橘子树下,每年的橘子熟了,落下小黑也能舔上一口。
尽管狗不爱吃橘子,我也要这样想着它。
亲戚家里生小狗,知道小黑去世,便给我家留了一条,妹妹很想念小黑,家里人准备把小狗取名小黑,妹妹不许。
妹妹说,小黑只有一条,这条不是那个小黑,不能叫小黑。
现在这条小狗叫旺旺。
大黑狗,小黑狗。
人们常说狗通灵性,其实狗不通灵性,狗通的是人心。
你对它好一分,它便还你好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