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工作半年,因为裸辞的原因,我的居所迁移了两次。起初住在上海大学闸北校区旁延长路上的某栋单身公寓里。楼房统共五层,底下两层商用,上面三层隔成一间间监狱似的房间。
这些自由的狱友们每天在老旧的电梯里上上下下,每每与我漠然地擦肩而过,钻进各自的方寸天地。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大概是在傍晚之际,从房间里飘出的饭菜香味,又或者夜深人静时,隔壁传来的打游戏时的咒骂声。
后来吃不消房租,我就在1号线末站富锦路站附近,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寻了一间更小的隔断房间,迁移了过去。
此小区,只观外表环境颇有些唬人的气势,仿欧式样,树木茂盛,绿化规整,篮球场、网球场、喷水池一应俱全,可惜地段远离市区,便被有闲钱的人买下用作投资,再由二房东拿下,转手租给我们这些经济拮据的外地人。
我住的这间房,原先是客厅,被二房东隔成两个十平方左右的小间,所以我的每月的房租要比其他房间便宜七八百元。
我的二房东,是一个来自安徽的肥胖的中年妇女。她的两颊上的高原红里,映射着一层暗黄的油光,两只眼睛小而细长,颧骨又高,干瘪的嘴上满砌着唇纹,好像是要相守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在这贫民窟里过了两三个礼拜,对门的室友每日早晨七点钟去上班和晚上八点多钟回来,总见我穿着睡衣满房间晃悠。大约每日碰见,却不搭话显得有些失礼,便佯装热情而又好奇地问上一句: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每天都不用上班的吗?”
我听了她的话,反而有些尴尬。因着上份工作的缘故,我的内心实在排斥勾心斗角的办公室生活,所以投简历约面试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此时听了她这一问,又想到自己刻不容缓的处境,顿觉自己遇事只想逃避,所以我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说:
“前几天刚辞职,现在正在找工作呢。”她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笑着依旧走到她的房里去了。
那几天里,若说我完全什么事情也不去干,却也不是真的。经熟人介绍,倒是接了一两个枪手的活。虽说都是乱七八糟的网络电影剧本,但对方这个那个的荒诞要求,反反复复地推翻,也足够让我烦心好一阵子。
天气好像变了。几日来我那狭小的房间,正午时分就如蒸笼一样让人昏昏欲睡。又庆幸是在二十一层楼,太阳下山后,温度降得极快,也时不时有清凉的微风。这时,我便倚在阳台的铁栏杆上,抽上几根烟,看看远处的万家灯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稿费陆陆续续到账,眼看大半年的房租有了着落,心下放松,便决定应好友之邀出门做客。
好久没出门走动的我,看看街上来往的车辆,马路边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女,和街边五花八门的商铺,听听周围嘈杂的人声,喇叭声,发动机轰鸣声,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我忘记了我的存在,也想和街上的人一样情绪高涨起来,嘴里便不知不觉哼起了几句模糊的曲调。这一路的幻境,当我横越过马路,转入老式小区浓密茂盛的香樟道时,忽然被蹿出的流浪狗的嚎叫惊破了。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目送那只毛发打结的狗钻进绿化带里的灌木丛,不知收到了什么启发,忍不住哈哈哈哈笑了起来。不远处遛狗的上海阿姨神色不明地注视着我,我才抿上嘴缓慢地走向好友的家。
待到夜晚来临的时候,茶几上已经歪倒了许多啤酒瓶,我们扯天扯地地瞎聊一通,又摸着那只叫安哲罗普洛斯的小白猫,听着街边一阵阵呼啸而过的汽车声,这段时间积郁的心情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夜晚,想想也是不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