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时候,楼道里飘来阵阵的菜香。我闻到了家的味道,很浓郁。突然想回家了,想吃家里的菜,想见见许久未见的人。还好想法是片刻性的,记忆是短暂性的,没过多久想回家的念头就被扔到一边去了。生活本就居无定所,回家也是流落。
这个点刚好是做晚饭的时候,我透过窗户却没看到远处人家有缕缕的炊烟升起,有的只是傍晚的暮霭。以前在家的时候,站在三楼的窗户前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外婆的房子,耸立着高高的烟囱。炊烟正徐徐地混入乌云中,一起谋划一场大雨,外婆家就在田野的那头,十几分钟的路程,近的很。炊烟从烟囱口冒出的那一刻,意味着这一天的劳作结束了,男人和小孩正在回家的路上。
小时候我在外婆家住过过几年,在回去生活之后还是会隔三差五地往外婆家跑,那儿有无穷的快乐。现在虽然距离很近却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去几次,一般吃个饭马上就回家了。外婆总是热情地想要留住我们,哪怕是多留一会会也行。
人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也逐渐地和小时候的自己脱离。小时候的人小时候的事会慢慢地淡出脑海,只适合收藏,偶尔被闲谈。过去永远是过去,未来还在未来。现在外婆见我时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去外婆家玩啊,去吃顿饭啊。我每每总是嘴里答应着一定会去的,却像是在应付着什么我不愿意的事。像是在逃避,逃避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实践自己所说的话,不知道外婆会不会在门口张望。
外婆所在的村只有四户人家,且互相都是亲戚。那时候的玩伴是舅舅的女儿就是我的表妹,还有五外公家的小女儿和儿子。外婆没有电视,五外公家有。于是我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便耗在了他们家,就连饭也是端到他们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往嘴里送。那时候电视还很得宠,通常一台电视机前会坐着四五个孩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称得上是最认真的时刻。五
外公的儿子比我小一岁,但在辈分上我要叫他舅舅。辈分上的事在我们那个年纪是无所谓的,所以我从不叫他舅舅,也从来没有喊过他舅舅。我一直以他的小名称呼,现在也任然叫他的名字,辈分似乎早已不存在了。我们几个经常在一起过家家,做各种有趣的事,并且互相蹭饭。今天哪家菜稍微丰盛点便上哪家吃,明天我家买个肉便邀他们过来一起吃。外婆真的是世上最热情大方的外婆,有好吃的也都拿给我们一起吃。
我们有时会玩的忘我,但当看到各家的炊烟升起的时候,就知道回家的时候到了,不然大人们就会施展狮吼功把我们震回家了。我们也学聪明了,一般都是赶在炊烟熄灭之前赶回家,这样就可以避免村子里交响乐的奏起。
回到家有时候外婆还在烧菜,我便乖乖地帮她添柴火。我坐在灶底下脸被熊熊的火焰印得通红,外婆总是怪我火太大菜都快糊了。我看着里面的柴一点一点地被吞噬,被火化,直到变成灰烬消失于天际。如果说一堆灰碳是柴火留在锅底最后的形状,那么炊烟便是它在天空的归宿。
有时候我故意弄大火势,立刻跑出去看看烟囱口会不会冒出更大的炊烟。火越大,烟雾也就越大。无聊的时候我就呆呆地看着灰色的炊烟不断地从烟囱口冒出,期待着它能变成一个妖怪。风大的时候炊烟立马被吹得支离破碎,却熏醉了风。外婆做好晚饭的时候,锅底下的柴火也慢慢地熄灭了,烟囱口也逐渐恢复平静不再余烟袅袅。洗洗手准备吃饭,坐在门口伴着落日,把生活填饱。
早些年我家做饭还是烧柴火的,后来爸妈都上班生活条件也改善了,煤气就取代了柴火。外婆的那个村子也都用起了煤气,毕竟方便省时。但是外婆不喜欢用煤气做饭,说烧出来的菜不好吃又浪费钱,所以至今她还是用那个大大的锅做菜。外婆家的炊烟成了村庄里的报时器,袅袅时,在外干活的人们便收拾工具赶回家吃饭。希望这支炊烟能够一直独舞着。在烟囱和天空的接口处继续袅袅着。
小时候随处可见的炊烟,慢慢消失在高楼大厦里。代替它的是浓重的油烟味,让人透不过气来。小时候的快乐不可复制,那是属于那个年纪独有的无忧无虑。当我们说起小时候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已经长大,唯有回忆还和它扯得上关系。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夕阳西下,外婆在灶前忙着做菜,我坐在灶下帮着添柴火,外公正赶着牛回家。黑色即将降临,我们开始等待。
炊烟升起的时候,记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