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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叙五
干一行爱一行是我的本质,来得突然的工人饭碗,我更是倍加珍惜。
建厂初期石棉厂条件非常艰苦,没有住房,自己动手临时砍树枝来,用油毛毡搭建住房;没有床,跑到数里外的山脚下把手腕般粗的木棍砍回来,两边各栽两根木杈,搭上两根横档,把木棍放上去,再铺上一层临时割来的鲜茅草就是床了。记得有天晚上起大风,还下点小雨,劲风一下子把房顶(油毛毡)揭去,还好当晚风停后雨也停了,那晚我们盖了一夜“天被”,当时我们都年轻,对这一切都还觉得挺有趣。
石棉厂地处墨江高海拔地区(1600多米),每当天气晴朗时,天显得很高。春夏秋三季气候凉爽,尤其盛夏如果不下雨那是最舒服的季节,但下雨时和冬天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冬天山下微觉寒意,山上则寒风刺骨,须得穿大棉衣,平时只要下雨就是冬天的感觉。石棉是一种非金属矿,因搓揉后,质地像棉花一样柔软而得名,主要用途为隔热、刹车制动片制造等。完整的一块石头里也会夹附几层,有时候有的地方也会成脉状的比较厚的石棉层,还有不规则的“鸡窝矿”。开采方法有坑采、剥采(即露天开采)两种。我们采用的方法均为剥采,把地层表面土石层挖开,寻找石头缝里的石棉层,然后把夹有石棉的石块用大锤砸开,再用小棉锤轻轻地把石棉敲打下来,采石棉的活儿大都由女同志承担,因为不用出大力,坐着就可以工作。方圆几十里的矿山,到处都是开采石棉的矿点,因为五八年曾经大量开采过,矿产这东西,在一个矿点今天采完了,明天放一炮,又出现了,所以一般情况下矿点是不固定的,同样一个矿点多次往复被开挖的情况是常见的,因而自然地有了探矿找石棉的活儿。
我刚到石棉厂不久,即被任命为副班长、班长,次年又被任命为副排长、排长(仿部队编制)。还被单独派往锅底塘,组建分厂,60多人的分厂就承担了一个厂一半以上的生产任务,得到时任厂长的陈子文的器重、赏识,曾当选为先进生产者,出席墨江县劳模代表大会。在石棉厂加入共青团,被确立为入党培养对象,写了入党申请书,后因父亲历史问题未获批准。
石棉厂除了气候恶劣,生产、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劳动强度也很大,因此,工人粮食定量数全县最高,为每个月50斤。由于体能耗费大,气候寒冷,再加上年轻,油水又少,50斤的粮食还不够吃,月定量供应猪肉一市斤、菜油三市两,比起农村当然算是不错的了。记得有一次我到小竹溪二嫂家,当时二哥二嫂还没结婚,二嫂也还没参加工作,我是从石棉厂吃了早饭去的,中午二嫂的母亲煮了近2公斤大米的饭,满满一大锣锅,就我一个人把它吃了个干干净净,事后我一直觉得特别不好意思。那时,厂里没有汽车,所有生活、生产用品用具都是从县城用马车拉上去的,后来有了一辆昆明牌汽车,条件稍有改善。全厂职工最多时接近400人,有县里五七干校下放的农水系统的老干部(后落实政策回原单位去了),有从部队退伍回来的,有城镇待业青年,更多的则是和我一样从农村招来的,大都文化水平较低,初、高中生很少。那时我除了工作扎实肯干,也很爱学习,求知欲望很强烈。在那种环境条件下白天高强度体力劳动,晚上在煤油灯下自学到十一、二点钟,我现在的这点学识基础大多是那时期打下的。
一个人的前途命运,往往就是某一次的机遇,这个机遇稍纵即逝,我在石棉厂曾经历了两次人生中具有决定命运的事情。
第一次是厂里推荐我去读工农兵大学,我很本分老实,文化程度一栏如实填写了小学,材料报到了县工交局,因文化程度太低没被批准,如果我填了个初中肯定就成了工农兵大学生了。
第二次是当兵,全部体检过关,又因父亲问题被拒,如果这两次中的任何一次机会成为现实,后来的结局和现在的结局肯定不一样,尤其是当兵,凭我的实干精神和气质,估摸当个连、营级干部,甚至大点的也难说,因为在工厂里我有相应的组织能力,当过班长、排长,行政组副组长(相当于副矿长)代理过会计,这些都可以作为提干的基础和本钱,更重要的是我有一股干什么都要干好的一股子劲,这是部队最欣赏的。加上那一次前来招兵的是四川二哥他们的部队,如果真到了那里,二哥也是会关照的,因那时的二哥已经是连指导员了。
在石棉厂工作,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冲荒和探矿,所谓冲荒就是在雨季把山体表面的雨水集中在一个大池塘里,用突然放开决堤时的冲击力猛烈下冲的惯性,将挖石棉时排出的废石土全部冲走,这办法效率大的惊人,一次能把上百方、甚至更多的废土石方冲得干干净净,有时为聚集雨水,即使雨下得很大,别人出不了工,我带上班里几个积极分子,不论天多冷,身穿蓑衣、头戴竹编雨帽,赶往工地,直到把水集中关好。这事回想起来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是在制造灾难、破坏生态,大量的泥石流把下游良田、公路,甚至民房冲毁、掩埋,当时人们的环保意识不是那么强,幸亏石棉矿开采时间不长,如果继续下去,后果真不敢想象。何谓探矿,探矿就是一两个人拿着锄头、棉锤,满山遍野到处找石棉,早上八点出工,下午五点回来,找到一处就由班里集中人力开采,开完了继续找,每个班都是这样。我当排长,是不脱产的,而且事事带头,只不过没有固定在哪个班而已。我经常带上几个人,有时候还是单独带女同志到野外去探矿,那时的思想很正统、单纯,有几次我单独带了一两个女同志出去,中午饭是在山里吃的,饭后有一两个小时时间是在树荫或草棚底下小憩,在那种环境条件下,我丝毫不敢有非分之想,甚至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我是排长,是领导。我白天参加劳动,晚上还要组织开会政治学习,既严格要求别人,更严格要求自己,按照现在一般人的想象,除非有病,但我们确实是这样过来的。对有的男女之间的稍带不雅的举止,我都很在意,经常在会上敲打批评,我本人更是正人先正己。
有一年冬天,我们所在矿山下了一场雪,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雪原来是这样的,过去只在书里看过、电影里见过。那一年,本来光秃秃的矿山一片银白,高压线被冰块附成了粗大的筒状线,最后因支撑不了全断了,地质队打钻抽水外露的水管冻裂,矿里宣布两天不出工,在家开会学习,我记得很多女同志提着用碎石棉泥渣做的风炉烤火,这种风炉虽然笨重点,但很容易发火。这是石棉矿工人发明制作的,后来传到了县城,俗称石棉风炉。冷时烤火,平时可作为炖煮食物的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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