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彭淑萍和王老师以及班主任一起寻李怡，在一个垃圾收购站发现了线索。

彭淑萍心急，想冲进屋去看看里面扎马尾的是不是李怡，经过门口一人身边时，听得那人笑了一声，说：“姐，你简直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性急。”

说话的人是谁？

同村乡党王白头也。

对，就是那个曾经和她有交集，但让她避之不及的王、白、头。

王白头请彭淑萍和王主任进屋落座，叫人倒水，听到还有个老师在半路上等着，又支了伙计去请。彭淑萍怕吓到姜老师，想跟着去，安平站起来自告奋勇。

三个大人见到两个孩子，问明事情经过，知道虽有危机，幸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有眼色地没追问详情。

安平脸上和手上有伤，王白头之前已经帮他抹了紫药水。姜老师和彭淑萍母性泛滥，心疼得不住发出怜惜声，还想伸手去摸，安平手一挡，躲过两个女人的魔爪，连说”不疼不疼“。

两位老师得知这位王白头是彭淑萍和李怡的老乡，又知道是他和朋友们帮了俩娃的忙，有他在，很放心。

见没啥事了，姜老师说惦记家中孩子，要先走一步。王主任不放心，陪姜老师一起走了。临走前把彭淑萍单独叫出来谆谆叮嘱，无非还是让她不要发脾气，不要刺激李怡。

“一切事情，交给学校，交给老师。你不知道咋做，就干脆啥都不要做。“两位老师意见一致。

王老师走时问安平回不回，要回和他一块，他正好能帮着解释，省得他一人回去被他爸骂。安平说不用。他说彭姨肯定想知道事情经过，他说完再回不迟。他是男娃，不担心安全问题。

送走两位老师，王白头把其他人支走，让小五关好大门，安顿小五去休息，然后，他自己陪着彭淑萍和俩娃说事。

02

这段时间，彭淑萍悄悄把李怡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发现她除了受了些惊吓，没有其他伤。她的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方才放下。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她所有的情绪，担心、焦虑、愤怒，惊恐，在看到女儿毫发无伤后，全抛九霄云外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详细经过。老师是不好问，但她是当妈的，她必须心里有数。

安平先说。

他说他今天不想上晚自习，想溜出去逛，在教学楼下碰到李怡她们（这话的真假无从分辩）。刘小蓉见他没事，便邀他一起。走到半道，刘小蓉说自己肚子疼，要回家，问李怡的意思，李怡说她不想回去。经过李怡同意，安平受刘小蓉委托，陪李怡继续散心，顺带开导她。

开始时俩人无话。 他俩虽然认识，在学校经常见，可要说交心，还未有过。直到在河边的一处石椅上坐下。

河边虫鸣声声，凉风阵阵，衬的夜色更加幽静。李怡望着白晃晃的水面，不由叹息了一声。安平问她叹啥气。她说老家也有这样一条河。话题由此打开。

在安平的有意引导下，话题的重点不知不觉转向各自家庭。

最好的拉近彼此间距离的方式是相互交换秘密。安平于是告诉李怡，他俩境遇十分相似。

李怡听刘小蓉说过，可同一句话，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和从旁人处听说，听者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安平说他和李怡只有一处不一样：李怡失去的是父亲，他失去的是母亲。

李怡自然问他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对这个问题，安平的回答是，低头，和长久的沉默。

可以想见，那也是一个令人想起就悲伤的故事。

03

相同的境遇，让两个人的感情迅速拉近。

安平见李怡在自己的开解下，情绪渐渐缓和，又因势利导，说起其他一些事。他们越说越觉得有许多共同点，越说精神越放松，到后来，安平的一个笑话，成功地让李怡笑出了声。

前面说过，这一片是谈情说爱者的胜地，也是容易招惹是非的地方。

谈恋爱的人爱到这儿来，闲人也爱到这儿来。有的是偷窥别人的风流事，有的，则胆大包天，妄想挑战法律红线。

李怡和安平坐到这儿不久，就被不远处喝酒的两个闲人盯上了。李怡笑出声时，那两人借夜色掩护，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们身后。

他们发现这只是两个碎娃，胆更壮了，又看到附近没人，借着一股酒劲，唱着淫词浪语直冲李怡而去。

双方纠缠到一处。

对方是大人，安平再勇，双拳难敌四手。他还要护着李怡，眼看落到下风。

李怡用书包挡在胸前，拼命喊“救命”。有群众想上前，那两人张嘴便是：“我妹子跟小白脸早恋，我当哥的教训小白脸呢！你们莫管闲事！”不明真相的群众不敢再上前。

王白头和几个朋友也在河边喝酒。这儿离他住的地方近，闲暇时，他们经常到这儿来，打牌、喝酒、吹牛。

动静一起，他们就过来了，听见是哥哥管妹子，不好上前，站旁边看热闹。

其中有个最爱看热闹的，嫌远了看不清楚，一个人跑到跟前看详情，这一看，不得了。王白头们就看着他呼呼去了，又呼呼回来了。

正想耍笑几句，那人却冲着王白头喊：”哥，哥，快抄家伙，熟人！“

04

安平说几句，王白头说几句；王白头说几句，安平又说几句。俩人说得不对的地方，李怡插言纠正。这么着，东拼西凑，给彭淑萍把场景还原了一遍。

人救下来，安平还行，李怡是惊魂未定。

她惊到啥程度呢？以前她多讨厌王白头呀，可当王白头和朋友们打退坏人，扶着她的肩叫出她的名字，说自己是村里的王白头后，李怡竟然一头扑到他怀里，哇哇哭开了。

王白头说到这儿，咧着嘴憨憨直乐。

李怡“蹭”一下站起来，作势往门口走。安平坐在凳子另一头，她猛一起，差点把他摔下去。

彭淑萍有先见之明，就在门口坐着，她起身往李怡跟前一顶，大声呵斥：“你还想往哪儿走？你甭闹了！你知道今儿晚上多少人为你俩着急吗？我都差点报警了！”

王白头也忙站起来道歉，说怪他不会说话，玩笑开过了头。

彭淑萍拉他一下，佯怒：“哪有救人的给被救的赔情道歉？白头，你甭理她！你救了他们，姐要感谢你呢！白头，你让姐咋感谢你啊！你以前救我，现在又救她，你真是，你真是我俩身边的贵人啊！”说着，她双膝一软，竟要下跪的意思。

王白头急往旁边闪，使劲拉她起来。“姐，姐，你甭这样。这都是天意！主要是你俩命好！”

没人注意，在彭淑萍说到“你以前救我”时，安平的眼里滑过一道光。

05

夜已深了。

折腾了半晚上，人也累了。

还有安平，这么晚没回去，家人肯定也担心。

彭淑萍想及此，站起来向王白头告辞。“本来想好好跟你谝谝呢，今儿时间实在太晚了，我还得先送安平回去，明儿，明儿你到姐店里来，姐亲手给你做一桌，把你朋友们也叫上，姐要好好感谢你们。详情咱明儿再聊。”

和王白头有许多话想和她说一样，她也有很多问题问王白头。比如：你咋来的县城？咋当上的破烂王？

王白头要送她们，彭淑萍想到回家还有一长段路，没有推辞。于是，四人一狗，沿着老路往回走。

路上，彭淑萍爱操心的毛病又犯了。她像长辈一样数落安平，说他不该不好好学习让老师担心，不该不按时回家让父母操心，不该——

李怡想打断她，安平忽然插言：“我爸才不担心我呢。姨，我家快到了，我就从这儿走了，你跟李怡也快回家吧。”他向王白头鞠了一躬，道了声谢，往旁边小路一转，“嗵嗵”跑了。

06

“这娃跟你一样，也是个侠义心肠。唉！看我这记性，刚该问问他家在哪儿，我明儿也好去拜访拜访，今儿要不是他，怡怡要吃大亏呢。”

彭淑萍瞪了一眼走在前边的女儿，都是她闹出的乱子。

她这会儿觉得，老师把礼退回来根本不是个啥大事。李怡就是闲得，逮个针尖当麦芒，没事寻事。她非常想借机再训几句，想到王老师，嘴张几张，又紧紧闭上。

王白头一旁瞧着，识相地没有说话。

三个人来到出租屋门前，李怡和王白头打了声招呼，带着狼牙蹑手蹑脚进去了。

彭淑萍看看黑洞洞的院子，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天太晚了，不好请你进去坐。不过反正你也认得门了，以后没事常来。你就把姐这儿当成你家，咱姐弟俩在县城也算有个依傍了。”

彭淑萍刚才路上想了，王白头那个摊子看着不小呢，还有他那几个朋友，也是一股势力呀。

不管他是咋干起来的，只要不违法乱纪；收破烂咋了？名人都说了，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都是劳动人民，谁也甭看轻谁。

她想到自己在县城一直孤立无援，好不容易拜了个师父，师父回老家去了；王姨能帮忙，可帮不上做生意；倒是有个安海上赶着，她又不想沾染。

饭馆现在看着还算稳当，可她知道，周围很多人眼气她，就她知道的，至少有两个人对她虎视眈眈，就等寻出她的弱点，把她弄垮塌呢。

多个依傍好啊！能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她想通了，县城不是农村，经济实力决定一切。王白头能帮上她，她也愿意多这么个朋友。而且她确信，王白头也愿意和她当朋友。

所以她才一反过去的态度，主动向王白头示好。为不触怒李怡，她聪明的，时时不忘把自己和王白头的关系往“姐弟”上靠。

说她市侩也好，说她现实也罢，都是被生活逼的。

这是社会大课堂，教会她的一个人生大道理。

07

王白头今儿晚上非常高兴，特别高兴。

自见到李怡第一眼，他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彭淑萍那张脸。

他为啥要把李怡和安平带他那儿去？主要原因就是，他想见彭淑萍。

他要用这两个人，守株待兔，姜太公钓鱼——等彭淑萍——愿者上钩。

王白头有一肚子话想和彭淑萍说，碍于时间，临了临了，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王白头看着月光映照下，彭淑萍那张依然如昨的好看的脸，按捺住心中雀跃，严肃了神情，认真地提醒彭淑萍：

“姐，你太善良。在社会上混，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依我的观察，我觉得安平那娃，你跟怡怡，还是防着点的好。”

“啊？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