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彭淑萍用李怡上小学时的老一套办法，意图通过给老师送礼，帮她打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没想到弄巧成拙，礼被老师当面退给了李怡。李怡觉得在同学们面前丢了面子，晚自习请假提前早退。彭淑萍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没接到她，怕出事，给王主任打电话。

王主任从班主任处得知李怡是和好朋友一起走的，稍稍放心。三人一起到门卫处查假条。学校有规定，上课时间，只有持老师签字的假条，门卫才能放行。没想到，门卫拿出的假条上，却是三个人名。

“安平？”姜老师扶着眼镜仔细又看一遍。她记得自己签字时明明只有两个啊。王主任拿过假条问门卫：“当时出去的是几个人？”

门卫翻着白眼回忆：“今晚上没其他人出去，就他三个。我记得很清，俩女娃跟一个男娃。我对了假条的，没错，仨人。”

“咋是仨人呢？”姜老师反问，“明明我只同意了两个人，都是女生，呶，就这俩。咋到你这儿就成仨了？“

门卫不乐意：“姜老师，说话要凭证据，我不知道你到底写的几个人，反正条子到我这就写的”三“，他们正好三个，我当然得放了。“

“这个安平就不是我班的，你就不能问清楚了再放？”当着王主任，姜老师必须把自己摘清，她把目光转向主任，“我真批了俩。”

王主任看着条子，显而易见，安平钻了空子。有人在假条上加了他的名字。

姜老师习惯性的写的“二”，有人在“二”中间加了一横，变成了“三”。

02

王主任打了个电话，确认安平晚自习确实早退了，而且没有请假。安平的班主任不知道出了啥事，在电话里给主任一个劲保证：“明儿一定让他写检查。我一定对班级纪律加强管理。”

挂了电话，三个人站在门口商量该咋办。

门卫在身后嘟囔：“学校几千学生，你们当老师的且不一定个个记住，我能每个过目不忘？出去就出去了呗，又不是没出去过，十几岁的娃了，该知道啥了。要我说，肯定是学习累了出去耍一耍，到时间就回家了，有啥大不了的……”

王主任问门卫：“你看见他们往哪边走了？是一块走的还是分开走的？”

“那边。仨人一块走的。”

王主任给姜老师和彭淑萍分派，“那咱先往前走，有岔路再分头寻。”

彭淑萍小声问姜老师：“这安平是谁？咋和她们一块出来了？”

王主任奇怪地看她，她忙着问姜老师，没察觉。姜老师没好气地说：“三班的！也是个调皮捣蛋的。”

“他咋认得我李怡？”

“还不是你娃那个好朋友介绍的。安平跟刘小蓉是小学同学，哦，刘小蓉就是你娃的好朋友。听说是刘小蓉上回过生日请客时，俩人认识的。”

“哦——这回事！”彭淑萍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啥。

王主任突然说：“姜老师，李怡妈，我看这么找也不是个事，要不这样，咱兵分三路，我去安平家，姜老师去刘小蓉家，李怡妈，你再回趟家，不管见到哪个娃，都能问到点情况不是？”

王主任叮咛，如果李怡回家了，让彭淑萍再不要轻举妄动，悄悄溜出来，给他打个电话，由他通知姜老师。后头咋办？只要李怡明儿愿意到学校，就一切交给老师。

彭淑萍无不应从。三人分头行动。

03

李怡没有回家。

彭淑萍寻了个理由给房东叮咛一声，继续出来寻。

王主任接到电话，告诉她安平家也没人，但姜老师刚来电话了，说见到刘小蓉了。刘小蓉说她在大十字路口就和另两个分开了。她说她肚子疼，急着回家上厕所（谁知道是真是假）。

彭淑萍急忙往说好的接头地点赶。她心里想，如果安平和李怡在一块还放心些，好歹安平是个男娃。这会儿已经顾不到考虑男女生这么晚在一块妥不妥当的事了。

如果，安平没跟李怡在一块，那才糟糕。

王主任匆匆赶来，告诉他们，过来时他一路打听了，有人看到过两个学生沿着这条路往河边去了。年龄、身高和俩孩子差不多。

三人拔腿又往河边走。

走到河边又犯难。东边西边包括对面都是河岸，该往哪边寻？王主任不愧是领导，主意稠，两边看了看，说：“往西。”

沿河边往西走了好一阵子，眼看快到接壤的村子了，还没看见孩子们的影儿。彭淑萍着急，忍不住说：“干脆报警吧？警察人多力量大，寻得快些！”

没等主任说话，姜老师先拦她：“不能报警！一报警事就闹大了。传出去，影响学校声誉。”

“娃都寻不见了，还管学校声誉？”

“话不能这么说，李怡妈，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你要知道，你可能觉得学生早退离校这事要紧很，可在我们看来，这种事经常发生。一般都没啥事。孩子们可能就是学习累了，疲了，想溜出来放松放松。上周还有一个，在外头逛到十一点才回去的，也是折腾得人仰马翻。你听我们的，先不报警。你再想想，咱是女娃，假使真有个啥事，你报了警，人多嘴杂，娃以后咋过呢……”

“姜老师！”王主任猛然喊了一声。

这姜老师真是“会说话”。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还让人家女娃她妈咋放心呢？不更担心了吗？

“李怡——你在哪儿呀？”彭淑萍真的更害怕了，冲着河边使劲喊起来。

04

这一片是县政府打造的群众休闲区。有草地，有花园，有灌木丛，有小树林，有石椅石凳，平时，谈情说爱的人最喜欢到这儿来，同时，也容易被坏人盯上，滋生事端。

彭淑萍这一嗓子，惊起数对情侣，可能也有不是情侣的。树林和灌木丛里接连传出骂声。王主任拉彭淑萍：“别喊！万一她生你的气不想见你，你这一喊不是起反作用吗？”

他没敢说还有一个可能，万一真遇上不好的事，你这一喊，有可能让坏人下死手。

“甭想那么多了，继续往前寻吧。”王主任擦了把汗，对两个女人说。他腿长步子大，跑起来，不一会儿，就把俩女的甩开几十米。

彭淑萍想甩开膀子跑，姜老师人胖，虚，跑不动，她还得照顾姜老师。她急得一边拽气喘吁吁的姜老师，一边抻长脖子望眼欲穿地看着王主任消失的方向。

或许老天爷感受到了她的急切心情，又往前走了十来米，她下意识往右一摆头，看见马路右边有条巷子。巷子往里约四五十米的地方，有灯光，光不亮，在这边看不清楚具体情景，只隐约看到那儿站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主任。

彭淑萍看看左右，黑黢黢的，姜老师摊坐在地上手抚胸口喘粗气，直说自己跑不动了，心跳太厉害。彭淑萍于是让姜老师在这儿等着，她过去看看。“不用怕，我让狼牙陪你。”

她撒开腿一口气跑到灯光处，发现是个垃圾收购站。两扇大门歪歪斜斜，开着半扇，往院里看，地方挺大，就是没有规划，乱糟糟的，东一摊，西一堆，全是垃圾。

刚在门口的人就是王主任。这会儿，他正在院子中央跟一个人说话。那人好像蹲着，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手上拽着两根绳，绳的一头各有一条狗。听到动静，两条狗从向王主任扑叫变成往她这边扑叫。

彭淑萍壮着胆，充满希望地走过去，问：“有线索了？”

和王主任说话的人顺势看向她。他一转过来，把彭淑萍吓了一跳。

这是个侏儒。

脸看着是大人，个子却是七八岁孩子的模样。大晚上，昏暗的灯光下，冷不丁看到这种，不是王主任在身边，彭淑萍准会叫出来。

侏儒见她神情，本来和气的表情马上变得阴沉，不再开口了。

僵持间，院子左边，一座纸箱子堆成的小山后面，有个声音大喊：“小五，让狗甭他妈叫了！吵死个人！”

王主任试着往左边迈脚，发现侏儒并不阻拦。他在忙着弄狗。王主任悄悄拉了下彭淑萍，俩人迅速往院子左边跑。

绕过那座垃圾山，才看到院子左边另有乾坤。并排有几间房，还有个小小的院子，几间房中，最中间那间亮着灯，窗户上影影绰绰看见几个人影。

“怡怡——”彭淑萍小声叫起来。

人影中有个绑马尾的，马尾上的蝴蝶结随着光影一闪一闪。李怡最近就戴着个蝴蝶结，还是上次考试成绩好，她奖励的。

05

狗又开始叫，屋里的人听到，开门出来看。

他背对光，彭淑萍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是个男人。男人看见他俩，没有说话，把身子向一旁一让，从屋里又出来几个人，都是男人。彭淑萍的心咯噔一声，砰砰直跳。

王主任悄悄把她往身后挡了挡，先出声：“各位兄弟好，我是一中老师，来寻学生的。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各位兄弟如果有线索，还麻烦友情提供一下。”说罢，他朝对方拱拱手，以示礼让，“如找到学生，我们必有重谢。”

“哦？重谢？咋谢？”最后出来的那个人应声了。

彭淑萍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王主任听着有门儿，上前一步，又一拱手，“只要学生没事，咋谢都成？”他不相信法治社会，谁敢提过分要求。说“重谢”只是句客气话，一般都是钱物，如果对方敢以此作为要挟提过分要求，他不怕打扰警察。

只要学生没事。

门口已经站了四五个人，彭淑萍踮起脚尖看窗户，窗户上看不到人影了，那个马尾巴呢？

“李怡——你要是在，就给妈应个声！妈跟你老师寻你来了！”她可没心思跟这些人打哈哈。

扎马尾巴的女娃很多，如果不是李怡，她还得抓紧时间去其他地方寻呢！哪有精力在这儿耗。

王主任为自己没先提醒让她不要喊李怡的名字后悔，万一这些是坏人，他们知道了娃的真名，以后报复呢？凡事多想一步没有坏处。

门口处人影晃动，好像有人想出来，而有人在阻拦。彭淑萍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前面的人，大喊一声：“怡怡甭怕，妈来了！”

经过最后那个人身边时，那人“噗嗤”笑了一声，说：“姐，你简直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