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雪趣
我的童年,是在大西北——陇东巴家嘴度过的,那里是黄土高原。冬季天寒地冻,西北风打在脸上如刀割,可是我依然期盼着下雪,下雪是我们小伙伴最开心的日子了。
大雪过后,一片白雪皑皑,山是白的,树是白的,路是白的,唯有沟壑露出黄土色的残壁。清晨,父亲早早地喊我起来看雪,我在雪上扫出一条小路,蜿蜒崎岖通往窑洞外面的山路。
两个妹妹打开门,惊喜地望着满地白雪,高兴地手舞足蹈:“下雪了!下雪了!”她们喊着叫着堆起雪人来。开始堆起一堆雪,然后慢慢地修理成人的形状,看起来有模有样,头小肚子大的雪人就成了。找出两个黑石子就是眼睛,三个小木棍就是眉毛和嘴。小妹问:“鼻子咋办?”大妹想了一下,转身跑进屋里,拿出一根胡萝卜,直接插出一个鼻子来,我们笑了起来,那时没有圣诞老人的概念,依然很开心。
扫开了雪,露出了地面,便不断地引来不知名的鸟儿来觅食,最多的是麻雀,一群一群地飞落,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怪烦人的,那时麻雀是“四害”之一,都不待见,麻雀就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我从窑洞里找来一个铁筛子,扫出一小片空地,撒上小米,用小木棍支起筛子,离地面大约有一拃多高;木棍上系着一条母亲纳鞋底的细麻绳,长约有五六十尺;那头一直扯进窑洞里,我躲在门的后面,透过窗户向外观察,见麻雀蹦蹦跳跳进入筛子下,也有直接飞进筛子里的,我手疾眼快猛地拽起麻绳,筛子“啪”地一声落下,几只麻雀被扣住乱飞,我飞快地跑出窑洞,逮出麻雀。
你吃过麻雀肉吗?麻雀被去掉头用泥裹住,点起一堆篝火,把裹好泥巴的麻雀扔进火堆里,不一会香气扑鼻,让人垂馋欲滴。待篝火熄灭,磕掉泥壳,取出麻雀,搓掉烧焦的羽毛,露出深红色的胸脯,吃上一口,真是赛过神仙。吃完后抹抹嘴,嘴是黑的,手是黑的,几个小伙伴对视着大笑起来,是那么开心。
最开心的事要属套鸽子了,我说的是套野鸽子。那个时候,山荒树少,可是,山里到处都是野鸽子,一群一群的飞起来铺天盖地。特别是冬季,野鸽子飞来盘山公路旁觅食。因为路旁生长着许多洋槐树,树上结了很多槐子,那是野鸽子冬季最喜爱吃的。我们小伙伴抓住了这一特点,就在槐树下下套逮鸽子。
鸽子套再简单不过了,用的是呢绒绳,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呢绒绳极缺,我们小孩子只好去捡废旧的呢绒网兜,一点一点用针挑开,剪成十公分长的小段备用。再用细铁丝在筷子头上,拧一个个小铁环剪下来,把呢绒绳一头栓在铁环上,再找出一段两尺长的粗麻绳,呢绒绳的另一端捆在麻绳上,半拃一个,一条绳上有八九个鸽子套,麻绳的两端帮上铁钉就算做好了。
做鸽子套简单,下套可不简单。首先选好地形,野鸽子经常出没的地方才行。用榔头在雪地上,划出两指宽的雪沟,鸽子套用两头铁钉固定好,再用雪把麻绳埋好,不让鸽子发现一点痕迹,把尼绒绳从铁环中掏出,弄成为一个活扣,一个一个摆在雪面上,然后撒上槐子和玉米粒,便大功告成了,我们躲在远处观望。
不一会,野鸽子飞来,黑压压的一片落在树上,它们见地上有玉米粒,便飞下疯抢起来,这时总有一两个倒霉蛋的爪子被套住。野鸽子越挣扎,扑棱着翅膀越紧。我们看到野鸽子在挣扎,就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套住了,套住了!”那年冬天,我一共套住49只野鸽子。母亲看套得多了,就说越养越瘦,还是吃了吧。俗话说:“天上飞禽数鸽子鹌鹑(最好吃)。”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的冬天,让我们姊妹大饱了口福,鸽子肉格外得香。
比鸽子肉更香的是野兔肉,还有野鸡肉。大雪弥漫,野鸡野兔在积雪上打滑,飞不远,跑不动,在雪地里逮野鸡、逮野兔是最开心的事。一大早起来,带上自家的大黄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上,寻觅野鸡野兔的踪迹,看到雪地上的爪印,心里一喜,目标就在前方。大黄狗首当其冲跑在前面,一只野兔仓皇逃窜,雪深野兔跑不起来,没跑多远就被大黄狗咬住,吱吱地乱叫,我走上前一把抓住野兔耳朵,只见它已经断气了。雪大时运气好,能逮住野兔,大多空手而归。野鸡比野兔难抓多了,它们一展翅就飞到沟底或沟对面,总是让人望沟兴叹。一次我走在上学的盘山公路上,听到“咯——咯”野鸡叫,猛抬头一看,就在头顶上面,露出长长的脖子,我慌忙从裤兜掏出弹弓,夹起一个小石子,“嗖”地射出,“啪”地一声,正好击中野鸡脖子,扑啦啦地栽了下来,我健步如飞地上前摁住了野鸡,羽毛十分好看,五彩缤纷,我开心不已,那是我第一次逮住野鸡。
更开心的是过年。小时候记得我们常说:“下雪了,放假了,年到了。”我们小时候天天盼着过年:“新年到,新年到,小姑娘爱花,小小子爱炮。”1972年,是我在陇东过得最后的一个年,记得年前我给父亲说,记得去西峰开会买鞭炮,父亲答应得很好,可是回来时忘了,因为第二天就是年。我伤心地哭了,那一年听到别人家的鞭炮声,就拿出一个瓷铁盆敲,“铛铛铛”的声音如鞭炮声,我把瓷盆都敲坏了,惹得父亲很生气,但是他知道原因,也不好说啥。父亲找到他的战友卢林,就是于朝丽、于阿新的爸爸,我和她们是同学。我当时不明白,她们的爸爸姓卢,而她们为啥姓于?第二天,父亲拿来几个起火给我说:“这是你卢叔叔亲自给你做的起火,飞得可高了,比鞭炮好玩多了,我看着起火带着长长的芦苇,心想这一定是火箭吧?”我就在小伙伴年前炫耀,可开心了。
到了夜晚,我把起火拿了出来,其实我是不敢放的。父亲说都出来看看能飞多高,说着点了一根烟,那时候父亲是吸烟的,母亲也吸烟,后来才知道,我们从东北到西北风,在东北女人大部分吸烟的。父亲用烟头把起火点燃,冒着火花“嗖”第一声,窜了出去,尾部拉出一条火光,飞向天空,非常得高,有多高,我不知道,但是在当时引起了轰动。第二天,上面来人来查此事,说晚上在巴家咀有人放信号,与敌我势利联系里应外合造反。
后来我才知道,卢林叔叔是火药、炸药专家,当时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年代,他造出很多铁地雷,手榴弹,试爆过很多次,我都远远见过,声音巨大,有些怕人。还听说他为我制作的起火没收了回去,他本人也做了检查处理。是真是假已经很多年了过去了,只是记忆。但是,我和哥哥还挖了一个地道,不知道现在还在吗?
下雪的时候,我们小伙伴就大小分两队,打雪仗,多是找一个沟壑不太宽处,两队挖一个战壕,可以隐身,可以站立,就像部队打仗一样,我们的武器就是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