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耳朵的选择

掌握故事的不是声音,而是耳朵。——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喂,跟你商量件事儿,大事儿!”

“嗯?”

“是不是好朋友?”

“那必须的。”

“陪我去一趟西藏!”小安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而高昂。

“林小安?!”我肯定是没睡醒——不,一定是小安没睡醒,不然我怎么会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听到足以惊诧我一年的一句话。

“相信我,我没喝酒,并且很清醒,”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她使劲晃晃脑袋:“我认真的!”

我和小安是大学的好室友,现在我俩在深圳的同一家上市公司上班,虽然早有预料,但在这样一个被打了鸡血的社会里摸爬滚打几年,我俩早已被蹂躏得体无完肤。

旅途就这么被安排在了原应继续循环的生活的前路上。古老的绿皮火车里,清晨的阳光映照在已斑黄了的折叠桌上,铁轨循着时间延伸向远方,名为西藏的他乡,将要讲述的,是未知,还是不变的迷惘。

“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吗?”小安笑笑,笑容沐浴在阳光里,却藏着不怀好意的捉弄意味和某些不曾改变的东西。

我转过头瞥了她一眼,没理她,然后她从背包里捧出了一本书。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这段话是村上春树写的,你不觉得这正像我们的生活吗,千篇一律,毫无生机。”小安仿佛一个渴求肯定的孩子,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嗯,很真实。”

“那一刻我就决定了,要出一次远门,而且一去就去最远的——西藏,我一定要去看看,属于我的那片森林里,究竟有什么惊喜,不能再让生活束缚我们了!”

一路上,南方的草木渐渐退让,雪山和原野开始生长,绿皮火车行驶其间,也在不断倾听着,这雪域高原上的回音。我早已习惯小安时不时传来的惊呼声,与二手索尼相机的快门声,好像这就是旅途的意义,我们必须接受。

抵达拉萨,我们下了火车,首先造访布达拉宫。立于玛布日山脚下,澄白如雪的布达拉宫如煌煌大日一般,雄奇伟丽,着实令人惊叹。突然,小安夸张地一跃而起,吓了我一跳。

“耶!我们终于到布达拉宫啦!芜湖!”

我心底闪过一抹异样,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安拉着,冲向不远处威严的宫殿。

小安蹦蹦跳跳,踩着楼梯一步好几级地登了上去。我忽然发现,这些城墙全都是由木头做成的——布达拉宫竟然都是木头做的?我拉住小安,上前询问一位解答疑惑的工作人员。

“是的,布达拉宫正是由这种木头材料和白马草建筑而成,既减轻承重又冬暖夏凉。”

“可见古代藏人是多么智慧啊。”我饶有兴味地看向小安。

“行啦,赶紧走吧,到时候可看不完布达拉宫了,来,前面有一个打卡点,我们快去。”小安有些不耐烦。

“小安,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旅游......”

夜晚的高原,格外静谧,我和小安坐在酒店房间各自的床上,一颗星星引诱我走上阳台。我看见,对面楼房的阳台上有个男孩,趴着栏杆,嗅着花,歪歪头。我向他张望。望着望着,我忘了城,忘了雪山,忘了草木,只望见他的一丛花。忽地,风晃晃,花也晃晃,我跟着晃。

咦,他人呢?恍惚以后,我笑了,这也许是这片充满神秘色彩的高原馈赠给我的特殊经历吧。

走回房间里,我把刚才的经历告诉小安,小安“嗯哼”了一下:“好啊,正好我在发圈,就把你这段也加上好啦。”,不知怎的,我有些失望。

辗转几天,回到深圳以后,小安常常在同事间讲述这段旅行的故事,面对同事的质疑,还特意抖出那些出自二手索尼相机的相片。下班后回到我俩合租的公寓,她一如往常虚脱般躺倒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怎么着姐也是去过西藏的人了......”

此刻,夕阳未落,落日余晖静静铺满小安的面庞,肃穆的布达拉宫、神秘莫测的高原、穿越时空的日喀则,关于西藏的一切在黄昏的房间里旋转,仿佛与深圳并没有区别。不知小安在那片森林里,是否听见,又是否听清了远方的诉说。

我们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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