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納比Ver2.0經過了三秒的啟動時間，睜開了綠色雙眼。

人造水晶體的瞳孔所接收的第一眼資料，是如潮水般湧入瞳內感知範圍的大量陽光。巴納比Ver2.0微揪眉間，讓水晶體內的程式不斷計算清晰感光所需的調節與縮放。它花費了不到百分之一秒，就找到了適合的接收寬度。

這使它像個甫睡醒的人類，因為太過刺目的陽光而皺了下眉間。

晨陽從長形窗透入，照耀著粉塵，使室內又更加光亮。

在巴納比Ver2.0視線範圍內的左下角，它的持有人正心無旁鶩、定睛看著它從沉睡到清醒的時刻。

「您好，虎徹先生。」

「早呦，巴納比。」

每次都認真對系統預設好的招呼語給予回應，它的持有人笑著揉了揉它的頭髮，開口說出啟動它的原因：「今天想要打掃房子，巴納比也來幫個忙吧？」

「沒有問題。」

休特爾比爾特市擁有英雄，他們不僅只活在救助的生命能以分數衡量的直播電視節目中，也和一般人相同，活在居住在這座城市的人們身邊，他們因循各自的道德，阻止他人的生命財產被他人傷害。

而人們擁有英雄，為了保護人民的英雄也能被保護，能夠輔助人類生活的機器人因應而生，在馬貝里克去世之後，原本布魯克斯夫婦所研發、被他所獨佔的機器工學領域的學問資源也被公開共享、吸引聚集其他工程師的能力使致更加完備。

像HERO TV的印象逐漸在市民的記憶內劃下一方印象，休特爾比爾特市現在也開始接受了機器人進駐自己的生活。

輔助持有人的生活起居是巴納比Ver2.0它的主要機能，工程師寫入的驅動程式也一應俱全，全都是能夠幫助人類的必要程式。

語音辨認功能將虎徹的話分析後，依照默認規則，巴納比Ver2.0只有對虎徹回答同意答案的選擇。

譬如人類的道德觀。

人不可殺人，生命的個體是獨一無二，傷害或強制結束生命是不應該、需要被譴責的行為。

譬如機器的道德觀。

人類是機器的主宰、持有者、控制者、造物者，機器人在保護人類的道德前提下，無條件需要聽從人類命令。

有什麼需要機器人效力的問題，人類只要以嘴命令便罷。

可是，明知道這回事，它的持有人仍舊一意孤行以問句的方式傳達他的意思，而不是肯定的命令句。

巴納比Ver2.0覺得不能理解。

一開始，虎徹這習慣也造成巴納比Ver2.0的操作錯誤。接收虎徹的不夠肯定的話後，程式無法辦別、並且加以執行正確的動作。巴納比Ver2.0被摸不著頭緒的持有人帶到齋藤面前，跟巴納比Ver2.0溝通過的齋藤，嚅囁著細聲，說了一句話：「問題出在人的個性...。」

齋藤告訴它，它的持有人，是個不將機器，當作機器看待的人類。

巴納比Ver2.0體內被齋藤所安裝的心智學習功能，無法理解。

最後，齋藤修正了它的語音辨認程式，就揮揮手趕它跟持有人回家了，巴納比Ver2.0跟著虎徹生活一段時間後，胸膛內的中央處理器所內建的心智功能，自動逐漸升級。

虎徹依舊像跟朋友一起聊天似的對它講話，不過，拜逐漸更新之賜，無法辨識的問題就再也沒發生過。

伸手拉起休眠時坐在椅子上的巴納比Ver2.0，虎徹要它從清理浴廁跟各間廳房，而他自己則投身最難應付的廚房。

巴納比Ver2.0不急著清掃浴室，而是從剝除被單、沙發椅罩、換洗衣物依序清洗開始。

機器被大量化生產的原因，在於他們具備效率、剃除錯誤的次數達到最低。巴納比Ver2.0作事也跟其他型號一樣快速、一絲不苟，不過要找出比它更好的型號，只要打開電視，看看三分鐘遞換一次的廣告就能辦到。

巴納比Ver2.0的資料庫好好地紀錄了它的原型人類的相關資訊，包括癖好、個性、舉手投足的方式，應對進退的基本，這些都會影響巴納比Ver2.0作出判斷的結果。資料庫也記載了它的持有人跟它的原型，他們的關係是工作上密切合作、培養出堅定默契的同事。

這有助於它跟持有人在生活上的相處。

巴納比Ver2.0自我掃瞄過體內硬碟中，關於它自己的所有記錄。

在它初始化後，記憶軟體內已沒有屬於巴納比Ver1.0任何資訊，不過，搭載功能倒是很細膩地條目式登錄並註解，它的哪些新程式是由Ver1.0升級、哪些是從Ver2.0開始新增。

對於巴納比Ver1.0沒有搜尋到任何相關資料，包含它的持有人是誰等等。巴納比Ver2.0很快地得到兩個結論：也許它本來是快要被解體處分的瑕疵品，又或者，它是被持有人移除了持有登錄，捨棄不要的次級品。

無論哪一種結果都讓巴納比Ver2.0的心智程式運作，微妙地放慢迴轉速度。

不能重蹈覆轍，巴納比Ver2.0將這件事列為重要資訊，並寫入保護，妥善地收納在它的記憶體空間中。

比它更新的型號一天天推陳出新，巴納比Ver2.0時常會產生虎徹想不想換新機器的疑惑，不過，一種令心智學習還無法很好轉化成語言或文字的感覺，淤積在記憶體中的緩衝區內。

巴納比Ver2.0把產生的疑惑壓縮成封包，浪費了一些記憶容量棄置，沒發現這點的虎徹，每當見它快速並完美作完事情就會露出笑容。

「謝謝你了。」

虎徹會這麼說，然後揉揉他的金色頭髮。

想把疑惑說出口的衝動百分比，在這時候會降到最低。

巴納比Ver2.0不知道該不該將此現象判別為錯誤產生，不管自我檢測幾次，結果仍然顯示一切正常。

從廚房傳來虎徹手滑摔鍋的咚鏘聲響，讓巴納比Ver2.0眨了眨眼，解除不知何時自動進入的待機模式，一邊檢查機體有沒有進水，一邊擱下手上的木柄長刷。

規矩良好地踩過吸水墊後才出浴室，巴納比Ver2.0繞過吧檯，就對上虎徹弓著腰撿拾鍋碗瓢盆的畫面。

「我來幫您，虎徹先生。」

「喔、謝謝你了，巴尼...巴納比。」

虎徹跟它運轉滯後時一樣，遲緩地停頓半刻，露出讓男人顯得稚氣的虎牙笑容糾正了對它的稱呼。

「請不用客氣，您要怎麼叫我，都是您的自由。」

把撿起的鍋鏟遞給虎徹，巴納比Ver2.0微微傾頭表達不理解，對虎徹再次闡述同樣的論調，見狀，虎徹吸了口氣像是想回話，不過，還是他的臉再次(跟巴納比Ver2.0同樣的次數)換上無奈的笑容。

虎徹一但作出非語言或文字的表達，巴納比Ver2.0向來無法分析。

這是舊型號的缺點，面對人類太過純粹情緒化的舉動或表情，它有限的功能無法解讀。虎徹也從齋藤那裡知道這件事，可是卻不像其他人類會盡量避免對它作出不明顯的應對。

可能是......巴納比Ver2.0盡它所能，重複解讀了好幾次的計算結果。顯示出可能是，因為他的持有人在當下拒絕被它分析的緣故。

齋藤先生給予它的程式中，也沒有應對這項情況的解決方法。

巴納比Ver2.0發現體內的迴轉聲，一瞬間又變得微妙緩慢。

「你再等我一下，廚房已經快結束了，等等我們出去吃飯，順便散步吧。」

「好。」

聽不見迴轉聲的虎徹呼地舒了一大口氣，汗濕的臉龎轉向巴納比Ver2.0，叉腰對它下了指令。

所謂『散步』的意思，有一半是虎徹為了替巴納比Ver2.0充電。

虎徹喜歡吃炒飯，不過作為機器的它無法像人類從進食得到電力補充。

虎徹在這件事情上也花了一段時間習慣。

它還記得，當虎徹啟動它的第一晚，巴納比Ver2.0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虎徹機體內電量不足的狀況，這句話害虎徹下一秒手忙腳亂打電話給齋藤，問他要怎麼替巴納比Ver2.0充電。

「齋藤老弟！好歹也先告訴我充電器的電線收在哪裡啊！」

巴納比Ver2.0沉默地看著背對它喃喃抱怨的虎徹，瞥見視訊電話接通後，出現運作測試時見過的矮胖工程師。

『它能吃太陽能呦！』顯然過吵的音量分貝炸出話筒，虎徹皺著臉咬緊牙關，把復古造型的話筒拉開一截他的手臂長。坐在沙發上的巴納比Ver2.0看著與通話同時出現的小投影幕中，齋藤自豪地對虎徹表示，基於科學與環保共存的需要，他安裝了最新研發的電池，平日只需讓機器人的機身接觸日光或光源，就能不斷補充備用電量。虎徹好好好地連環砲回了數發，好容易才把通話結束。

『操作上的事，你也可以問巴納比Ver2.0！直接問它，它就會回答你！』

齋藤這句比音量更加爆炸性的話使虎徹掛電話後，只將頭轉向，朝巴納比Ver2.0露出寫著怎麼不早說的滑稽表情。

巴納比Ver2.0照著程式編寫的內容，給了虎徹一個聳肩的反應。

持有人的表情當下扭曲得更誇張了，巴納比Ver2.0不知道該回以什麼舉動或話題，同時間，體內的持有人登錄提醒跳出通知，巴納比Ver2.0便順著提示，起了頭一一詢問虎徹登錄每條設定問題。

巴納比原本以為，人類全都跟它的持有人──鏑木虎徹相同。

當人類開心、驚喜、欣慰，會笑。

當人類疼痛、傷心、失望，會哭。

生氣；橫眉豎目。

恐懼；縮肩閉眼。

光是臉部表情幾乎可以老實概括出人類的情感。可是，逐漸跟虎徹以外的人類接觸後，它才知道它需要學習的還有許多許多。

表情不代表人類所有的心理活動。

錯誤、否定、不理解，齋藤對它說，它必須不斷去接觸這些，因為，這能使它正確地運作，遵從它們的道德，保護人類。

機器人為此而存在。

虎徹對巴納比Ver2.0表示不想弄髒好不容易收拾乾淨的廚房，所以，他們很快就做好外出準備，鎖好門的虎徹偕同巴納比Ver2.0一起步下家前的階梯，嘴裡叨念著不知道該吃什麼好的沒營養話題，巴納比根據資料庫中虎徹最常吃的熱狗給出建議，不過虎徹很快的否決了。

「平常上班為了能快點填飽肚子都吃些速食，好不容易放個假，真想吃吃米飯啊。」

巴納比Ver2.0眨了眨綠眼睛，重新給了提議，路程不長，走過去不用花到五分鐘，有人替他解決猶豫的虎徹，很快就贊成了。

「那就快點走吧，巴納比。」

伸手拍了拍巴納比Ver2.0的後腦杓，虎徹摘下自己頭上的帽子，把帽子扣上它的金色頭頂，沖它咧嘴頑皮一笑，拉開約一步的距離，人類無視機器人的導航性能，帶領巴納比Ver2.0往目的地走去。

他們挑了一間位於青銅區內一間販賣日式定食套餐的小餐館，沿途會路過一段運河，那裡有足夠的陽光可以讓巴納比Ver2.0好好儲存電力。

由最上層的黃金區起始、通過白金區的廢水，潺潺流過虎徹與巴納比Ver2.0腳邊步道的青銅區運河，因工業而繁榮的都市花費了很大的勁在修築這些運河上。虎徹瞇起眼尾的細紋，雙手隨性地插入褲頭口袋在陽光底下的運河步道上走著，心情頗佳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巴納比Ver2.0仔細注視虎徹，太陽光挟帶強烈熱度，正源源不斷補充著今天被啟動後所流失的體內能源。

巴納比Ver2.0斂眼，默默計算體內補充好的電力百分比，以及他們還差一點就到達店家的同時，走在前方的虎徹突地叫出聲音。

巴納比Ver2.0反射性跟著虎徹的視線方向掃過視野中的風景，發現前方三碼遠的運河水閘橋邊，有個小男孩正吃力用小手抓掛在石牆邊，腳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運河。

「啊啊啊──！」

「怎、怎麼辦？快去找大人──」

一群與男孩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正驚慌失措的圍繞在橋上，女孩子尖叫驚恐，男孩們試圖救起失足的同伴，每個孩子都被突發事故嚇得臉色發白。

虎徹咬牙嘖舌，忘記自己的帽子還在巴納比Ver2.0的頭上，手壓上瀏海、拔腿往水閘的方向跑去。

「虎...！」巴納比Ver2.0瞠大綠眼，連手都來不及搆到虎徹。鏑木虎徹已失去Next能力的警告跳上了暫存記憶體之上，鮮紅顏色膨脹出持有人即將遭遇危險的訊息。

機器人有如同人類道德般存在的準則，它們像人類被教導正確為何物，恪守法則並且毫無差錯去保護人類。

機器人為此而存在。

巴納比Ver2.0的原型人類擁有一雙步伐輕快又彈性十足的雙腿優勢，它很好地保留了這項優點，並且以科技的力量賦予相當程度的移動速度，不到五秒間，巴納比Ver2.0手輕壓著頭上的鴨舌帽，藉由從泥地上開始奔跑的施力，躍上石牆邊。

在場還有其他朝橋邊跑去的人們看傻了眼，因為一個不知從哪從天而降的人，像這個都市內的英雄發動了Next能力一樣，無視地心引力的拉扯，靴尖輕掘牆面。在金髮男人的紅色外套如鳥翼還向上鼓飛著的瞬間，抓住小男孩的衣領一提讓他趴俯在牆肩。之後，為了撈住他那頂反往運河落下的鴨舌帽，整個人重重摔入了運河內。

//

『巴納比──！！』

持有人的隨身物已確保，依照垂落路徑計算，機體毀壞可能性80%，建議關閉心智學──...。

Error.

『啟動了！齋藤老弟！......！巴納比那傢伙.....』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太強人所難，......這孩子有安裝心智......毀損...──』

『求求你，他對我很重要！齋藤！』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巴納比Ver2.0經過三秒的啟動緩衝，睜開了綠色雙眼。

人造水晶體首先接收到的畫面是熟悉的工程師臉龐，長了一張具親和性圓臉的東方裔工程師等他將雙眼好好看著他時，開口詢問有沒有哪裡覺得窒礙不通順。

巴納比Ver2.0簡易掃瞄過自己全身，回答否定的肯定句。

齋藤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矮胖的男人坐上了椅子，雙手快速在鍵盤敲打，邊輸入原碼指令，一邊告訴巴納比Ver2.0它的持有人再過一個鐘頭就會到達，指令敲進了體內一層層的記憶體，正在輔助巴納比Ver2.0進行全面性的檢查。

巴納比Ver2.0看著順延著密集的彩色電線接到他機體上的諸多插頭，不知不覺進入了待機模式。

虎徹難得沒有遲到，準時在一個小時後在齋藤的實驗室門前報到，還帶來了白金區有名的甜點店所販售的限量冰淇淋(量加大、餅盤、糖支一樣不缺)。

齋藤對虎徹所帶來的伴手禮顯得非常高興，原本在巴納比Ver2.0前一句接一句對虎徹沒管理好它的埋怨，也被美味的冰淇淋融得一句不剩。

巴納比Ver2.0安靜沉默的待在椅子上，將兩人的聊天過程仔細記錄下來，妥善存檔在自己的記憶空間內。

持有人從公司下班之後，與巴納比Ver2.0向再次跟齋藤道謝過，就帶巴納比Ver2.0回到青銅區的住所。

虎徹洗過澡後，問了待在開放式廚房內的巴納比Ver2.0還有沒有事沒做，它搖搖頭，虎徹淡淡說了是嗎，接著牽起它的手。

巴納比Ver2.0的人造水晶體描繪著虎徹只著汗衫的背影，眨動眼睫，稍微捏緊了與虎徹交握的手。

虎徹每天都會親自啟動它，相同地也會親手關閉它的電源。

這幾天待在齋藤的實驗室內的時間空隔，成了虎徹成為它持有人後的第一次例外。

口裡嚷著看不懂什麼操作說明的持有人，沒有用過任何一次人聲預約關機功能。巴納比Ver2.0在每個月的定期回報告訴過齋藤這件事，齋藤起初一愣，最後，露出有點無可奈何的微笑表情。

他告訴它，那是因為持有人的個性因素，不需要對此太過擔心。

「幸好那孩子沒事，後來也找到家人了。」

巴納比Ver2.0坐上沙發，虎徹卻不像往日一樣放開它的手，替他關機，而是維持握住的手，蹲下身體與巴納比Ver2.0平視後，對它說話。

「是。」

「我也會救那孩子的，就算當時你不在現場，肯定會有其他人一起想辦法。為什麼要撲過去呢？帽子也沒關係，你明明不能碰水...這也是...那什麼鬼程式告訴你的結果？」

囫圇找了替代詞彙表達語意，意外顯出些許怒氣的虎徹深吸了一口氣，對巴納比Ver2.0提出問題。

巴納比Ver2.0再次眨眼，那是它正在思考的反應，綠色琉璃般的眼瞳往它和虎徹交纏的指掌看，巴納比Ver2.0得出結論，原因就跟這幅畫面一樣吧。

「不完全是我體內寫入的程式所導致。」巴納比Ver2.0把它的意思，用更加清楚的句子對虎徹說明：「運算結果顯示，虎徹先生會去救那小孩。所以，我認為自己也採取動作去救那孩子。」

「......。」

「虎徹先生需要我，能幫上忙的話，我會很高興。」

「......。」

「誰需要我，若能幫上忙，我一樣很高興。」巴納比Ver2.0沒被握住的手，摸上左側胸膛內安裝了心智學習器的位置，閉上眼對持有人說道。

工程師一定在替它整修機身時一起順手整頓了錯誤，巴納比Ver2.0發現迴轉聲不再微妙遲緩，順暢與正確的運轉使巴納比Ver2.0想要牽動嘴角，露出微笑，而它也自然地照做。

它再睜開眼，迎上虎徹閃爍著又喜又悲情緒的雙眼。

「心智成長了嗎......。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把你當成巴尼，還是巴納比才對。」

虎徹笑著搔搔頭髮半乾的後腦杓，放開握住巴納比Ver2.0的手，撐起身來。

持有人的笑容不完全是難受；也帶著喜悅。

巴納比Ver2.0眨了眨與髮同色的長睫。

當虎徹的手溫離開霎那，一股無以名狀的感受從左胸擴散，它慢了半拍才發覺到這異狀。

接著，虎徹的懷抱靠攏上來，虎徹輕輕對巴納比Ver2.0道謝，並且，與往常它作好任何事情時一樣誇獎它。

最後，比起虎徹的體溫略低、十分舒服的唇溫，落下一個親吻在巴納比Ver2.0的眉心：「晚安，巴納比。」

這是由虎徹的聲紋親自認證的關機指令。

巴納比Ver2.0的雙眼閃過紅光，下一秒關上眼簾，就像人類一樣放鬆了堅硬機身，微傾重心躺向柔軟的沙發背，墜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