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准备出发回厦门,突然想起还没有和我的家人拥抱(每次离开他们我都会这么做),于是重新下车给每一个人拥抱,再重新上车。
车启动的那一刻,泪眼滂沱,不敢再多看奶奶、爸妈一眼。
车一直往前开着,风一直吹向我的脸,眼泪随风飘在空中,我想起了刚看完的新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把身子探进车子里,笑容慈祥,专注地看着车里的人,眼神里透着无限留恋,只是额头深刻的皱纹,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流逝。
我想我的眼泪里有对家人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害怕奶奶一个人的孤单。
从我弟弟出生开始,我就都是和奶奶一起睡觉的,记得那时候经常会做梦,梦见自己在上厕所然后然后就尿床了,床一片湿,我也不敢吭声,就假装自己没睡醒,奶奶就会帮我把裤子换好,当床变成一片干的时候,我就心里默默高兴,又逃过一劫了。
因为和奶奶相处了好多年,培养了很深的感情,只要是回家,第一时间都会去看她,而且我感觉我每次想回家,都是因为觉得要去看一下奶奶了。
这些年,奶奶身边只有我爸爸在,我二叔、三叔他们在遥远的北方,过年能回来一趟就不错了,孙辈们也都长大的,成家的、工作的、上学的,大家都各奔东西,偶尔回来看下老人家而已,能陪伴在她身边的真的是屈指可数。
春节大家都回来了,家里特别的热闹,家里至少有几十号人吧,但每天总有一拔人出去拜年,我不是那种特别爱凑热闹的人,所以除非特别亲的亲戚我去走走,大部分时间我都会留在家里。
我留在家里做什么呢?就是让奶奶觉得有人在家里,但是我并没怎么和奶奶聊天,因为经常要看着小女儿,我东走西走,只是一个印象,我在家里。当我要出门了,我会各种周全确保有人在家里陪奶奶。
如果大家都要出门了,我就会留在家里;
如果二叔一家要出门了,我就会尽量让三叔的孩子留在家里;
如果三叔一家要出门了,我就会尽量让二叔的孩子留在家里;
每次都好巧,这拔走了,那拔就回来,总是有人在家里陪着奶奶。
我们准备回厦门的前一天,紫瑶说:我们回厦门了,彤彤(弟弟的女儿)一个人就孤单了。
LG说:不会孤单呀,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听到LG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怔了一下,对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可是可是,我却一直在担心着奶奶的孤单。
奶奶和我说:每当有人走的时候,她的心头好像少了一块什么。
过年的时候,每一个家人的回来都好像是在一点一点填满奶奶的心,可是每走了一个人,又把这颗心中填满的部分一点一点的拿走,然后慢慢的就空了。
有时候会感觉奶奶心中空的部分一定很多很多,毕竟这么多年,我二叔、三叔他们都不在身边生活着,每次看奶奶那期盼的样子都让我有些心碎。
我总是无意识的想帮助奶奶填补那心中空的部分,可是无论我怎么填补,也只是很渺小而已。
当LG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在想,我真的是在填补奶奶心中空的部分吗?我真的是在担心奶奶的孤单吗?为什么她心中的空,她的孤单我一直牵挂着呢?是不是某种程度上我不允许自己心中有空,不允许自己有孤单的时候呢?
哦,我想了一下,是的,我不太允许自己孤单,因为孤单的感觉太难受,孤单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可怜,好无助,而且感觉孤单的时候有一个人独处,也有在很多人的环境里时都会体会到的。
孤单的时候内心一片慌凉,整个胃里都是凉嗖嗖的,尤其是在人多的时候,有时候我在很多人的环境里,常常并不怎么说话,我会关注到群体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并没参与,也没有与某个具体的人发生链接,每次这样的聚会结束后,那种更孤单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
我想我是在奶奶的世界里看到了我自己,所以我极力的想去拯救它,我极力避免没人陪伴的情况。事实上也许奶奶也孤单,但也唤起我内心的孤单,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办法真正给到奶奶爱的陪伴。
孤单的时候有人陪伴,也许孤单能少一些,但是别人终究会来来去去,而我们内心的孤单感究竟怎样谁来陪呢?
我认为是自己,孤单不是用来填满的,而且用来被自己看见的,当被看见时,孤单就已经不孤单了,孤单就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如影随形。
独处时关照自己,相处时才能关照别人,我愿意多陪伴孤单时候的自己,不用力填满,也不使劲推开,刚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