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禁止转。
文/北十三思(北北)
每天的电视新闻里主持人都在播报:“如果你有发热、咽痛、咳嗽、头痛、胃肠不适等症状,请尽快赶往医院特定发热门诊……”
我看了会儿新闻,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转动轮椅朝向院子里。自从上次车祸重伤,我捡回半条命后,如今的我是一个半身不遂,双腿毫无知觉的残废。
我从小父母离异,并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便将我扔给爷爷带。爷爷走后,剩下我孤单一人。我出事后,他们过来只是看了一眼我的状况就不再过问了。对此,我早已习惯了,我无所谓。
我关闭了生意兴隆的桃花渡酒吧,返回在爷爷的老房子养伤居住。因为身体的缘故,我很久没有去打理院子里,那些闲放着的残破不堪的物什。院中的桃树,今年的长势也不好,稀稀拉拉的枝叶。才三月底,桃花早早就开败了。
早年间打的,东墙头那一口水井,爷爷走后就破败了,枯了十几年。荒井对面的窄木门内,以前是他的书房,而今房门板螺丝生锈,有一半几乎脱落,风一吹就发出嘎嘎嘎嘎刺耳的响声。
我很平静,在这种环境下,我只能平静,我想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先得活下去,爷爷临终前也是这么讲的。我以后也不需要工作,至少我还有车祸赔偿的保险金维生度日。
平日里,我的院子门大开,可是
邻居们总是脚步匆匆,只有小孩子们会探头探脑地朝里头张望,很快几秒钟之后,也都被大人们拉走。
我平静无波的日子,在麦小奇来的时候,开始掀起涟漪。一辆公车拐进了终点站,很多人下了车,麦小奇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当她站在我家院门口,她朝我迎面走来时,我仿佛望见在夕阳余晖下的地平线上,一个身影全身铺满彩虹的光芒而来的仙女。
她轻声说道:“你还好么,老三。”
我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隔了许多年,我再次见到她,她更漂亮了,明眸皓齿,乌黑长长的秀发,白皙的脸庞。她不是当年那个一天到晚,老是微翘着嘴角的黄毛丫头了。
记得她那时算是我们班上成绩好的尖子生,但是她总在上课时间看课外书。还肆无忌惮,不做隐藏,将老师们气得点名批评她。
每次我走到校园里碰见她,她总是不屑一顾地,昂着她高傲的头。有一次我们篮球队,在篮球场上拿下了全胜的记录,全场几乎所有人都沸腾起来,可我看到她的脸仍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嘴巴还是微微翘着。
曾经的我企图靠近过她无数次,她却始终与我隔离,我们俩的情况,尤如两座山的距离,不太远,不太近,对峙地保持。
就在我清醒的那一刻,我清楚听见医生说我有可能下半生是个废人的时候,我感觉全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正在离我远去。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才注意到她的手里一直提着水果和蔬菜。她说:“冰箱在哪儿,我买了水果、蔬菜来,你这个人一直不爱吃蔬菜,这个习惯不好。现在人年纪大了,这些毛病要改的。”
她在屋子内拐角处找到了冰箱,我透过窗户玻璃的影儿里,看着她娴熟地忙活,忽然感觉她这些年仿佛一直都在。
“要出去走走吗?”她问我。
我没有点头,也没摇头,默默地同意。
她推着我的轮椅,我们出了院子,这是我出院回家后,第一次正式出门闲逛。
我的心情很好,我欣赏着以前很熟悉的风景,任她推着我。人们从我们身边经过,一只狗叫着摇尾巴在路上奔跑。我们后面有一个骑自行车,短头发的女学生,她很快超过了我们。
我说:“麦小奇,初中时,你还没有学会骑自行车,你老让猫巫巫搭你。那时你可真笨!”
她的手迅速轻拍了我的脸颊一下,“老三,你个坏家伙,你还敢提,你把猫巫巫的车子的气放了,害我们只得走回家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老三干的!”
我的脸上好像红了一下,听到她的笑声,我也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稍后,我又叹了一气说:“当年我偷偷把我叔的摩托车骑出来,我对你说,‘麦小奇,我载你兜风去,头盔,给。’那个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很帅。可是你根本不理睬我。”
她的手推着我的轮椅,停顿了下来说:“我送你回去。起风了。”
风吹来,打在我脸上。她把车子推得很慢,她沉默着,她在我的背后,我不用回头,我听到她眼睛里流下泪来。
曾经的我,自认为自己的生活尚还不错,体面又安适,除了还没有拥有她。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仿佛一切都只是我弄错了。
我不是经受不住挫败的人,从小到大很多次打击,结果却是,我依旧没事。经历车祸后,我一直想成功证明,自己愈加坚强饱满。
我一直告知自己,生活对我来说越为艰难,越要充满了善意宽容。爷爷说过,只要我愿意,任何事情,一切都有可能变成好事。
但是我现在脑子很清楚,我和麦小奇的关系,虽然我多想靠她近了些,更近一些,可是现在我知道,我们的方向永远不可能是一致的。至少我还能常常看到她,想到这一点,我心就很安慰。
夜幕还未降临,但路灯像往常一样很早就已经亮了起来。我的眼睛而从这边的道路望去,远处有两座山峦远远相连,连绵起伏,仿佛浑然一体,在空旷的地平线上矗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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