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篤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柏舟》是《诗经》十五国风邶风的首篇。有人说是怨妇诗,有人说是君子受欺于小人而作。无论如何,皆物不平则鸣尔。然,鸣于鸣大不同相同。如只是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充其量博得一份同情;如是放眼天下,心游八方,无论是何人发出这等鸣声,皆是可喜之事。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乘着四季常青的柏木制成的小舟,随着水波四处漂流。其实,诗的开篇一句,已然将全诗说得清楚明白。那亦泛其流,随波逐流之状,如同诗人的现状。现实并不如意,所以也会“耿耿不寐,如有隐忧”,而那四季常青的柏树则是诗人内心的写照。以柏为舟,大有“道不行,乘浮浮于海”之势,更有心志坚忍之态。古往今来,泛柏舟者,皆被人敬爱。
屈原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李白之“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偏舟”,苏轼之“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不都同于泛彼柏舟吗?
屈原、李白、苏轼,皆在仕途上不甚称意,然而,那又如何呢?屈原行吟于汨罗江畔,虽“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却不改椒兰之志;李白桀骜不群,终落得“觏闵既多,受侮不少”,却心在明月,志在四方;苏轼一生多外放、贬谪,虽“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却每居一地,利益一方。
上个月,我去了一趟杭州,住在虎跑路四眼井附近的青年旅店,离苏堤很近。早上不到七点,我便跑去看苏堤。走在苏堤上,我分明能感到这脚下的土地是有生命的,如同那年在明长城上的感受一般。我能感到那厚实的土地的鲜活,就像它从来不曾老去。千载西湖水,美丽依旧,功不可没——苏子瞻。
1089年,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此时西湖已经淤塞近半。针对这种情况,苏东坡给朝廷起草了《乞开杭州西湖状》,提出要疏浚西湖。他认为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他在报告中力陈西湖五个不可废的理由,要求朝廷准许疏浚西湖。几经努力,方得到正式批复。疏浚西湖,又以湖中淤泥筑堤,其中艰辛,自不待言。
其实,这并非苏轼第一次造福杭州百姓。早在熙宁四年(1071年),苏轼任杭州通判,就已经为当地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为因青苗法而受难的百姓奔走呼告,为抑制杭州瘟疫建了中国历史上一家官办民助医院——“安乐坊”。当然,苏轼在当地所做的利民之事远不止这些,以至于乌台诗案苏轼被贬,杭州百姓得知后,全城人众日夜为苏轼祈祷。古往今来,得民爱戴者如苏公者有几人?
苏子赡可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无论任官或贬谪之地皆惠及百姓,早在二十余岁凤翔任上,苏轼就被人称作“苏贤良”。其一心利民之心,天人共见。乌台诗案后,他并不改其天真浪漫情怀,一路诗歌,一路善行。初到黄州便发现那里有遗弃并溺死女婴的恶习,苏轼便开始了救婴行动,收养弃婴几百人,并成立了名为“育儿会”的慈善机构。也因了东坡,一篇《赤壁赋》,成就了黄州文赤壁的美名。试问,有哪一人能在被贬谪期间,还能一心利他,诗酒唱合?唯东坡尔。
驾柏舟以优游,自有清风明月相伴。
2017.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