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热起来了,田野也变得绿油油的。经过一个夏季的孕育和蒸腾,庄稼精神着呢,像充足了气般努力地生长。走进大暑,雷雨不断地灌下,烈日铆足劲地晒着,人躲进了阴凉,庄稼却一天一个样,比赛着装扮大地。走进田野,你静下心来,仿佛能听见庄稼拔节生长的啪啪声。
人热得心慌,可心里透恣。满含希望的秋收季节,结满了农民的笑脸。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一年四季的轮回,秋天最让人渴盼。
我的记忆中,在还有生产队的日子里,秋天最忙碌,我的老家,主要的作物是地瓜和花生,经济作物主要的就是黄烟,有时也种些其他粮食作物,像谷子、高粱、玉米、绿豆等等,但都种的不多,一季子下来各家也分有限。而伴随着整个收获季节,有一项活动是我们孩子们最乐意做的,那就是捉豆虫。
在乡下,当地的种植作物中,大豆是最主要的一种,想想就知道,无论穷富,都要吃点豆腐吧,临过年了,谁家不做一筐豆腐?春天种豆,经过夏天的疯长,初秋时节,鼓鼓的豆荚早挂在了豆秧上,豆叶也变得浓绿而又有营养,可是你仔细看过去,你会发现一些豆叶已经变得花花离离、斑驳残缺,有的甚至已经成为光杆。
循着残缺的叶片,你细细地瞧去,你会发现有青青的蠕动的豆虫了,肥肥的身躯,硬硬的头,坚硬上翘的尾巴。我不知道这豆虫的学名叫什么,但我清楚地记得炒食豆虫时那份喜悦。贫瘠的土地,贫穷的日子,贫困的生活,让平时难得见到荤腥的孩子们有了解馋的机会。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杀虫剂可用,有时一块地里,豆虫多的把整块地的豆叶吃得只剩下叶梗,地上一层豆虫屎,你一小会就可以捉一小盆。这些豆虫绝大部分是绿色的,藏在豆叶中不易发现,这时你可以钻进豆棵里,仔细瞅瞅地上是否有新鲜的豆虫屎,有的话,你肯定能在上面捉到一条豆虫。
一个秋天里,捉的豆虫太多,或煎或炒,或剁碎了炒豆虫渣吃,也是难得的美味。
秋意渐浓,树叶儿渐渐变黄,豆荚变得越发饱满,整块豆地一层豆叶,像落了一地的蝴蝶,一阵秋风吹来,蝴蝶们翩翩飞舞。这时候豆虫已经吃得肥肥胖胖,钻到土中准备蛰伏过冬,盼望着明年的化蛹成蝶了。
生产队里组织人马将豆子收割起来,推的推,拉的拉,一股脑摊在场里,又一场精彩的捉豆虫比赛就要开始了。
这次捉的豆虫可不是早说的那种体形威武、个大油足,有个二三十条就可以炒满一盘的大豆虫了,而是生长在豆荚里,专吃豆子的小虫子,体形微小,慢慢蠕动,捉起来不费气力,但收获甚微,颇能锻炼孩子们的耐性。
太阳还有些威力,收割的豆子已经摊开在场里,几个生产队的各自分开,豆荚在曝晒下有时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几个孩子早就准备好了家什,用灌有清水的酒瓶子做器具,一有虫子蠕蠕地爬出,便被孩子们用小手小心地捏起,投进瓶子里,虫子不断爬出,也不断被捉住,孩子们专注地捉豆虫,忘记了太阳的炙烤,有几个孩子聪明,用柳条编成小帽带在头上,遮挡着阳光,有点像小八路隐藏在田野里,好飒爽!
近乎一天的努力,确乎就是为了晚上那顿“丰盛“的晚餐,跑回家,把虫子从瓶子里倒出,大的小的红的青的虫子都早已经被水淹死,用清水再淘一淘,让大人用荤油一煎,焦黄透酥的一盘豆虫就上桌了。吃着这难得的美味,一天的辛苦一扫而光,大人们也夹上几筷子,啧啧地称赞夸奖着孩子,虽贫穷,但幸福照样在脸上洋溢着。
这些靠吃豆荚中豆子生长的小虫子,也叫“小红虫”,有好几种,体形都很小。聪明的孩子会在连绵的摊开的豆秸中间弄一小块空地,小豆虫会蜂拥着爬将出来被眼疾手快的孩子缚进瓶中。也有孩子在豆秸垛边掏持,那边多半会有豆虫结出的小茧子,将茧子轻轻撕开,那豆虫就分明地展示在你眼前了。
捉豆虫时,炎炎的烈日当空,汗流浃背,几个伙伴却全然不顾,看,几个孩子,捉得认真、用心,这真是儿时的一个有趣的游戏。
一段段的光阴逝去了,昔日的儿童成长为少年,豆叶绿了又黄,日子走了又来。地里的豆虫却日渐少了,生产队成方的豆地被分割成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块,开始使用农药了,农药打完之后,有幸存的豆虫也被农人早早地捉住像消灭烟虫一样被捻死,豆虫没有成长到它应该成长的阶段。
很难再有捉豆虫的机会了,就像童年,只留下一些追忆,随着岁月沉淀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