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还记得那个伤你最深的人,是否已经能够选择了原谅?
初中,英语课,老师讲完课本,准备讲解习题。
我从书桌里拿出习题本,发觉同桌的女同学坐着没动,于是提醒她:“你没带习题本吗?”
“是的。”
“那我的借你一起看吧。”
“不用。”她简洁地拒绝,目光望着前方的空处,似乎不愿人打扰。
我也就没再自讨没趣,继续自己听课了。
过了一会,英语老师边讲边走到了旁边。看到她两手空空,于是问她习题本呢,她说忘带了。
“那为什么不和XXX同学(我的名字)一起看呢?”
“他不借我看。”
听着她脱口而出的回答,我完全反应不过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既而是强烈的陌生,似乎同桌过往的样子都只是幻影,而现在却真实得过于狰狞!
一时间,我完全无法自己,只感觉光线黯淡,空间扭曲,身体也失去了控制……
过了好久,又像只是一会,我回过神,发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体内气血翻涌,还有同学们如有实质的目光,这才想起要向老师解释。抬起头,却只看到英语老师隐含怒火的神情。瞬间,我嗫嗫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木然着慢慢地把习题移到了我和她中间。
她似乎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凑向习题。
而我已经空白一片,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动弹了。
之后,我再没有同她讲过话……
十多年过去了,那天的场景仍然清晰,毫无褪色。
人总要去摔跤的,被人绊倒,或是自己失去平衡。
然后舔舐伤口,自我愈合,偶尔留下疤痕,更多的都消失不见。
再说一个故事,还是在初中,不过换成了数学课。
老师讲解一道几何题,在黑板上画下两个三角,让会的同学上去解题。
当时我正开着小差,忽然发觉周围的同学都举起手来,略微吓了一跳。回过神,发现周边的同学中只有我没举手了,有些心虚的我当即也把手举了起来。虽然连题目是什么都不清楚,但想着这么多人举手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谁知数学老师却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眼神也好像飘到了我这儿。我低下头,紧张不已,不停默念“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举起的手却怎么也不敢放下。
老师走过我的课桌,在我刚以为“安全”的时候,拍了我一下肩膀示意我上去答题。我一阵晕眩,僵硬着站起来,硬着头皮走向黑板,像是走往刑场。
站到黑板前,匆匆看了一遍题目,却没有思路,更加紧张不安……
呆呆地站立着,解题的思路却渐行渐远,懊悔、尴尬、怨恨等情绪越来越多充斥我的脑袋。经过几分钟,却漫长犹如世纪的煎熬,我低声向老师说了句“忘记了”,灰溜溜地逃回了课桌。
那一刻,我感觉真是无地自容!多想能找个地洞钻下,好躲避同学和老师的目光,甚至想到从这四楼的教室跳下,也好免去这种窒息如蚁噬般的折磨。
后来,即使过了许久,再忆起,那种难堪和尴尬还是挥之不去。渐渐地,我开始痛恨当初的自己,那样可笑的自欺欺人,最终自食恶果!
不知道你更容易原谅别人还是原谅自己?
很长时间里,我抗拒和排斥着那样的自己,那些不舒服的记忆。
渐渐也因此分割了自我,同时分割的还有对世界的认知。
当然彼时的自己并无察觉。
还好,经历过迷惘和放纵,我终于找回了忠于自己的道路,独自践行、经历、挫折、思索,终于也能继续前行。
那一天,我接受了完整的自己,学会“坦然”面对,不管是自己,还是周围的世界。
理解曾经的不堪正是自己当初弱小的表现。
但同时明白自己的弱小其实也普普通通:骄傲、虚荣、胆怯、软弱……每个人都会有。因为未知而不知所措,因为恐惧而失掉方寸,如同最初时的哭泣谁都不能免俗。
完整自我,承认自身中阳光与阴暗的共存,坚强和软弱的交织,前行意愿与懒惰享乐的抗衡,还有各式欲望、各种念头的交错、冲突和妥协,这就是我。
当然会更向往阳光,暖人心脾;还是会害怕阴暗,担心其汹涌而来,但我懂得了不再逃避、不去退缩,带着点无所畏惧的坦然。
希望每天多一些阳光,少一些阴暗,但我似乎明白了他们的多寡早已注定,“老天爷”自有安排。
即使我拒绝、压抑和逃避,也只会无功而返:拒绝挡不住它的蔓延;压抑只是帮它积蓄能量;而逃避就如同与鬼魂玩着捉迷藏,结果可想而知。
最后我找到了“坦然”,才终于与他们握手言和。可以坐下来友好协商、求同存异、共同发展。 (这几句是不是很眼熟^_^o~)
一切都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有位哲人曾说,人性就是恶意、自私和怜悯的组合,而每个人人性上的差异就是这三者占比的不同而已。
承认完整的自我,也使我更了解自己,解读隐藏其中的人性;推己及人,开始去理解他人,更普遍更宽泛的人性。某一天,我再看向他人的行为,也开始有了另一种观感。
就像我每天骑车上下班,总会遇到很多骑电瓶车的人,几乎在每个红绿灯的路口,我都能看到闯红灯的电瓶车。与我同向,从我身边经过,像是要鼓励我与他一起前行;而与我异向,则更加恼人,我刚绿灯起步,却又被迫捏下了刹车。
许多时候,闯红灯的人似乎也很有理由:赶着上班打卡,赶着下班煮饭带娃。但更多的时候,这些理由都算不上充分,我想他们只是在焦急着,匆忙着。
社会快速变化,先行一步的人轻松走在前方,后方的人看着越来越大的差距,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理渐渐也从羡慕变成了焦虑,但又缺乏力量去改变现状,于是挣扎于自己的方寸间,寻求着哪怕些微的“领先”。
如此想着,我也多出一丝理解,生出一分包容。继而发现其它许多行为也是如此。
当然我也并不是为了原谅,只是可以看到更多的角度,来了解或者理解,也许对最终的结论能有所帮助。
最后说回开头的故事,我原以为自己一直无法放下的原因是我未有明白她如此那般行为的动机,是出于她的自私而逃避责任,还是源于她本身的“恶”?
不过当这篇文字写到最后,我忽然发觉那个伤疤似乎也淡了一些,大概是这写作途中的斟酌与思考帮助我从另一侧面来审视了它,也审视自己。
我从中找到关于它的另一答案:
与对方无关,不论是伤害,动机或是原谅。
这只是我自己的问题,一切的起始和结束也都应是我。
我的伤到底是什么,而又是什么阻止着它痊愈?
当我向自己问出问题,并不太困难地,我得到了答案……
虽然还是没有办法马上治愈,但找到了疗法对久病的我来说也足已高兴,剩下的就交给时间这位最伟大的医生吧!
所以我最终也没学会原谅,不过大概别人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我学会的只是去抚慰自己,与自己的对话,通往更深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