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封信最终到了哪里

2014年的夏天,我十三岁。那一年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北京奥运会过去了六年,伦敦奥运会也过去了两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冬奥会,可是冬天和夏天之间的距离不只是几个月的时间。

唯一可以被记起的是,我开始追星了,并且十分狂热。那是我第一次追星,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年龄变大以后一是忙于学业,二是没有那份冲动和激情了。

也是在我追星的时候,我开始疯狂的网上冲浪,认识了许多网友。那时候我几乎成为一个小网红,发的说说被人疯转,一天加我的人能有五六十个。我是这样沉浸在追星给我带来的被人吹捧的快乐之中,仿佛夏天里被太阳晃花了眼。

那时候的夏天总是很热,午后总是很安静。

太阳寂寞地在大地上打着旋,没有人去触碰它。但我那时候总是直面太阳的,几年之后我便很少和太阳有这样的接触——多了一把太阳伞的距离。

但出奇的虽然记忆中的夏天很热,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清凉的感觉。

在午后总是有一阵穿堂风,铺着凉席,我和我妈躺在地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没什么话好讲,一个下午也就过去了。

那时候我初二,学业压力不是很重,虽然以后没有变重过。

我心里有很多规矩,其中一个就是,暑假我是不会学习的。

因此我一整个暑假都抱着那个现在看起来慢得不行卡得要死的小智能机,为我的易烊千玺疯狂打call的同时也疯狂和别人聊天。

我那时候很喜欢和别人聊天,尤其是陌生人,因此我有了许多网友。

其中一个网友也是我唯一一个面过基的,姓白,我送她外号白痴。大我三岁,也就是我初二她就高二,我好不容易爬到了高一,她却已经高考进了大学。终于在我大一的时候才赶上了她,因为大学有四年。

三岁的年龄差在十几岁的时候可以无限放大,但在以二三开头的年纪却差不了多少。在五六十岁的时候更加算不了什么。我常想人的脑子大概是一个上凸函数,在人生的后半段逐渐变得平缓。而我那时候还处于函数的前半段。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悲观,因此在和别人谈话时也总能有一番出奇的见解,无非是与别人不一样罢了。

在和白痴的交谈中她的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好像和你没有年龄差。

这在我看来是莫大的赞美,但又让我有一些莫名,我好像太早就失去了和我同龄人一样的活力,因此我初中的朋友并不是很多,现在还联系的更是寥寥无几。在我的其他时间,我需要用更多的精力去伪装失去的活力。

我们之间寄过几次书和生日礼物。我第一次读到亦舒就是她寄给我的,但那时我不太喜欢这种风格,于是就再也没有读过亦舒。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

在她第一次给我寄信时,我并不知道。

大概过了半年之后,她突然提起,你收到信没?

我有些惊讶,因为我还没有想过她会以一样东西飞进我的生活。

于是我去邮政去找那一封信。我大概是去了好几次,老的和新的邮局都问过,但都是无疾而终。

后来的很多封信让我不再有去寻找它的念头,于是慢慢也忘记了。

记忆一旦去回想就可以勾出许多连枝来,就好像一件破旧的棉袄,你看见衣服上一个洞有些棉花,一扯就带出更多的棉花来。

我还记得白痴的一个高中同学那时候也和我是网友,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

那个夏天过的很漫长,现在可以一笔带过的无聊的一天是那时的二十四小时,而那时我一直期许的高中大学的未来也不过就是后来短暂的几年。

那一年蝉应该也是一直在叫的,但是在带着绿色的泛黄记忆里面它却失去了声音。

那封信就此远走,它从一个带温度的手里被寄出来,带着一丝对网友的期待,是虚拟中活生生的真实的慰藉,是无数个夜晚放声大哭的隔空拥抱,是享受同一个漫长燥热夏天的寂寥。

它从虚拟世界、从手机中踏破空间而来,终于没能拿到我手上。但是这种千里之友一旦开启,就再也不能关闭。于是第二封第三封信被我攥在了手中。

我有时候会想那封信的历程,可能它在全国兜兜转转,可能送到了一个在学校被孤立没有朋友的人手中,她被信中淡淡的温暖感动。

可能送到了一个踏进暮年的老人手中,她看着文字里的学习生活,在自己干枯晒干的记忆中捡拾起自己好久不曾想到过的少年时光。

可能就只是被堆积在满是灰尘的信件之中,不再被人打开,但是有一天清理的时候,被一位正值妙龄的少女拿起。

最初对信的内容的好奇与期待已经被对陌生美妙的遐想覆盖,也正是我对与网友之间友情的评价:陌生而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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